劉邦重重將酒盞放下,“朕欲效法周禮,廣封同姓於東地,與漢中形成屏藩之勢,共同鎮撫天下,以保我大漢長治久安。”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現在的幾個異姓諸侯王是一個都不能留!
韓信英布彭越幾人非死不可!
樊伉有些傻眼。
套用一句他以前生活的世界非常流行的一句話就是,三觀都不同,這如何談得攏?
若是樊伉鹹魚一點,看穿了劉邦一心想滅異姓封國的決心,這個時候他就該見好即收,非常有眼色地告罪兩句,然後轉身就走。
但樊伉覺得真的不值啊!
現在韓信未死,英布彭越也未“被謀反”,若是能夠因勢利導,這幾位猛人該是多好的對抗匈奴的將才啊!
“陛下——”
樊伉待要再說什麼,劉邦卻已不耐煩再聽。
身為帝王肯給一個臣子如此耐心,劉邦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大度了。
“朕意已決,汝不必再言!和親之事勢在必行,明日我就令人宣魯元回京,你下去罷!”
本來樊伉都已經打算告退了的,冷不防劉邦還要堅持和親,合著先前他在朝堂之上拚著得罪一半文臣的風險說的話完全是白說了?
樊伉的狗脾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道:“難道陛下當真以為誅儘異姓王,以劉室宗親取而代之,就真的能天下太平了?豈知換湯不換藥,假以時日,其禍亂更甚!”
這一句禍亂更甚可謂誅心之極。
劉室宗親為王,其禍亂更甚,不就是暗指以後劉邦的兒子孫子也會舉兵反叛麼?
劉邦臉上虛假的笑容都不複見,麵無表情地看著樊伉,眼神裡透著一股冷意。
“興平侯,你可知道方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樊伉心裡其實也有點後悔的,然而說都說了,又不可能把話再吞回去,就算想反悔也不可能。反正都已經將劉邦得罪了,樊伉倒也想得開,索性光棍到底。
“同姓諸侯與異姓諸侯權屬一樣,陛下擔心異姓諸侯起兵反漢,又豈知同姓諸侯沒有存此心思?同為陛下子嗣,這皇位為何你坐得我就坐不得?”
“大膽!”劉邦眼中怒火盛極,“啪”地一聲,手中酒杯擲地應聲而碎,怒道:“莫以為有皇後撐腰,朕就不敢殺你!”
樊伉聽到這話,反而不怕了。
劉邦這廝最是狡猾,殺人向來是陰著殺的,向來讓彆人背罵名。這樣明目張膽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反而證明他不敢殺自己。
既然現在不能馬上就殺了他,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樊伉於是再度開口,偌大的大夏殿隻聽到處於變聲期少年的嗓音在回蕩。
“縱觀曆史,華夏還從未有過夷狄之禍!惟我大漢卻屢遭匈奴劫掠卻是為何?冒頓何以能越過句注,侵擾太原?還不是因為韓王信叛漢轉投匈奴!身為漢人,韓王信寧可被萬民唾棄也要背棄大漢固然罪不可赦,然陛下就沒有錯麼?若是陛下不曾故計重施,用對付長沙王的那一套對付韓王信,奪他故封,將之徙往太原,又如何會激怒韓王信,令他生出反心?!”
劉邦滿臉鐵青,氣得渾身直抖,看著樊伉的眼神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閉嘴!”
樊伉渾若未聞,有些話憋在心裡很久了,今日就索性說個痛快!
“陛下仍要一意孤行,執意如此,日後必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個韓王信。陛下英明神武,才略武勇皆備,自是不懼區區幾名王侯的叛亂,可天下萬民何其無辜!望陛下明鑒!”
“當”地一聲,這下子劉邦沒有摔杯子,他拔劍了。
劍鋒直指樊伉,劉邦惡狠狠地道:“興平侯,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樊伉挺直了背,目光直直地注視著盛怒之下的劉邦,臉上毫無懼意。
“縱然陛下要殺了臣,臣還是那句話,天下未平,匈奴未滅,異姓諸王不可殺,否則韓王信便是前例。”
“好好好——”劉邦一連說了幾個好字,已然氣極,握劍的手鬆了又緊,最後簡直就是在咆哮,“來人,將興平侯拖下去——”
兩名衛士進來,正要將樊伉押走,不妨門外傳來常侍尖細的聲音。
“皇後駕到——”
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呂雉踏進大夏殿,見到的就是樊伉被兩名凶神惡煞般的衛士推搡著往外走的情形,心中大急,顧不得其他,曲膝跪伏於地。
“陛下息怒,舞陽縣報,今年舞陽縣中諸戶,用興平侯所教耕作方法,畝產皆超兩石,民戶試種紅薯,更是畝產超十石。此乃天大的喜事,恭喜陛下,賀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