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對年輕的母女。
母親穿著玄色曲裾深衣,雖低抗仍不失華貴。小蘿莉穿得略鮮豔些,年歲也不大,摔出來後直接趴倒在地上,許是有點懵,未曾來得及哭叫。
婦人跌落在他身側,顧不得訓斥車夫,也沒有急著安撫摔倒在地的女兒,反而急急忙忙將掉落在地的包袱撿起來抱在懷裡哄拍著。
樊伉睜眼一瞧,哪裡是個包袱,分明是個繈褓,也不知裡頭的嬰孩摔壞沒有,頓時隻覺得頭都大了兩圈。
待得那婦人抬起頭來,樊伉隻覺得頭更大了。
竟然是魯元長公主劉樂。
闖禍的呂祿本來還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到魯元公主頓時心裡鬆了口氣,從阿禿背上跳下來,擠上前高興地道:“樂表姊,怎麼是你啊?有沒有摔到?!”
劉樂護著懷中的嬰孩,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尖牙凸嘴特彆凶惡的怪獸臉,頓時“啊”地一聲,暈倒在地。
護送他們的趙國甲士們“唰”地一下拔出劍戟將暈倒在地的魯元公主和小翁主護在身後,戰戰兢兢地指著他們和阿禿。
“爾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行刺趙國王後和翁主!”
樊伉:“……”
呂祿:“……”
無名:“……”
這就有點尷尬了。
天地良心,不管是對趙國王後還是翁主他們都沒有半點不敬之意。
誰也沒料到隻是回趟長安,竟鬨出這麼大的動靜。為人最是穩重的呂產也不禁呆了一呆,半天才回過神來,上前道:“這位將軍休要動怒,我乃周呂侯之子呂產,這位是我的堂弟呂祿,阿禿無心驚擾了趙後和翁主,甚感抱歉。”
領頭的甲士一聽是呂家人稍稍鬆了口氣。
呂產和呂祿是呂後的外甥,乃是王後的表弟,隻要他們沒有存著反叛之心,必然不會對王後心懷惡意。
“既是周呂侯和建成侯公子,與我家王後乃是表親,為何要縱著如此妖獸當街嚇唬王後?!”
“這——,阿禿乃府中所馴養的小獸,模樣是凶惡了點,但性情溫馴,從不咬人,今日嚇到趙王後實乃意外。”樊伉神情尷尬,連忙站了出來,指著還暈在地上的魯元公主和她邊上明顯有點懵的小蘿莉,說,“如果將軍不介意,還是先喚個侍醫看看魯元表姊的情況。”
甲士大約也考慮著這個時候主母更重要,遂點了點頭,一行人小心翼翼將魯元公主護送回長安。
呂媭看到昏迷不醒的魯元時還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暈了?”
“被阿禿嚇到了。”樊伉沒時間多作解釋,急忙著人去喚侍醫。
呂媭張了張嘴,看著守在門外的趙國甲士,到底忍住了。
不一會兒,發須半白的侍醫急匆匆地趕來,正要行禮,被呂媭一把打斷:“彆磨磨蹭蹭的了,快去看看魯元怎麼樣了。”
侍醫查看了魯元公主的情況,說:“不必擔心,趙後隻是旅途勞累,又因為突然受到刺激暈倒,並無大礙,用幾服安神的湯藥便可。”
呂媭聽了這才放下心來,揮了揮手,示意阿偌跟著侍醫出去熬藥。
等人一走,樊伉轉過身雙手搭在胸前躡手躡腳地準備開溜,還沒走到門邊就聽見呂媭冷冷的聲音飄了過來。
“去哪兒?”
樊伉扭頭,看到呂媭咬牙切齒的臉,撒開腿就跑。
他阿母凶起來真的有點六親不認。
見他居然還敢逃跑,呂媭更加怒不可遏:“你給我站住!你這個小混帳!”
仿佛變戲法似的,呂媭手中突然憑空多了一根藤條,隨手一揮,鞭子揮在地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樊伉當然不會站在原地乖乖挨揍,母子倆繞著院中的石桌凳子轉圈圈練跑步,半空中隻看到藤鞭揮出的道道殘影。
“阿母,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動腳啊!”
在院子外頭觀戰的呂祿和呂產麵麵相覷,呂祿拿胳膊推了推呂產:“怎麼辦?姨母好像很生氣,要去救伉表弟嗎?”
呂產瞄瞄呂媭手中的鞭子,臉色有點遲疑:“應該不用……吧。姨母那麼寵伉表弟,多半隻是嚇唬他,不會真抽的。”
樊府的下奴們連忙上前奪鞭子的奪鞭子,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好歹拉住了呂媭,不讓她真的抽到小郎君。
呂媭跑得也有些累,借勢停了下來,一手撐在石桌上,指著樊伉道:“今天就先饒了你這條小命,以後好好管著你的那些狗啊鳥的,再敢鬨出事來我就讓人拔毛剝皮燉了。”
危機解除,樊伉立刻道:“我都說了這隻是個小小的意外,我保證以後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阿母,你還不相信我嗎?”
下仆送來湯盞,呂媭喝了一口喘勻了氣,看著樊伉沒好氣地道:“我信你才有鬼!”
“哪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阿母你真是太過份了。”樊伉忿忿地抱怨。
他阿母什麼都好,也喜歡寵孩子,就是脾氣太暴了,跟個爆竹似的,一點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