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第一次見到望遠鏡有點愛不釋手,第二天就帶著樊伉興衝衝地出門踏青了。
彼時雖已開春,泥土卻未完全化凍,草木未曾吐芽,即使是最勤勞的農夫也隻能呆在家裡等著春暖花開春耕的到來。無名挑這個時候帶著樊伉去野外踏青,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想找個機會和樊伉單獨相處一會兒罷了。
就是這個地點挑得實在有點兒不好。
樊伉站在沮水邊上吹著冰冷的江風,即使穿著厚厚的襖子也依然覺得寒冷無比。
無名用鵝卵石圍了一個火堆,燃上木頭正準備給樊伉做他拿手的烤肉。
忽然,跪趴在河岸上等肉吃的大黑和阿禿都站了起來,大黑的鼻子往四周嗅了嗅,然後朝著中遊的方向吠了起來。阿禿雖然沒叫,但凶惡的腦袋昂了起來,兩隻短小的前肢縮了回來,全身呈現出一副蓄勢待發的狀態。
“怎麼了?”樊伉詫異道。
“不知道,我看看。”無名把手裡的烤肉架在火堆上,從懷裡掏出望遠鏡望了過去。
沮水河畔雖然長著茂密的蘆葦,但因為這個時節草木還未曾發芽,隻剩下乾枯的草莖,並不影響視野。無名透過望遠鏡看到前方河流拐彎處有個陌生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蘆葦叢邊。
那人非常警惕,無名不過才看了過來,他就仿佛察覺到什麼似的,飛快地鑽進了蘆葦叢裡。
無名眼一眯,說:“有個人,我過去看看。”
樊伉連忙道:“我也一起去。”
兩人連烤肉也沒有收拾,帶著阿禿和大黑沿著河岸往前搜索。到了蘆葦叢邊,無名拔劍出鞘,撥開蘆葦叢察看了一會,隻看到一串半深不淺的腳印,潛伏在這裡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腳印沿著蘆葦叢一路朝著山上的方向而去,顯見那人離開了蘆葦叢藏匿到了山中。
無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樊伉,放棄了上山繼續搜人的打算。
大黑邁著步子一直小跑,直來到河邊一棵枯萎的大樹後邊,“汪汪汪”地吠了起來。
兩人跟了上去,赫然發現樹底下居然躺著一個用獸皮包裹著的嬰孩。
“這裡怎麼有個孩子。”樊伉吃了一驚,連忙將孩子抱了起來,發現那孩子情況不太妙,一張小臉凍得通紅,癟著嘴已經哭不出聲來了。
樊伉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臉頰滾燙滾燙的,燒得不輕。
“這孩子生病了,得趕緊找個醫匠給他看看。”
無名二話不說,扶著樊伉爬到阿禿的背上,自己也坐了上去,阿禿載著兩人朝著書院的方向跑得飛快。
不久,一個身穿葛衣,頭發像稻草一樣亂糟糟的高瘦男人從山林裡走了出來,朝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才轉身朝著山上跑去。一直跑到半山腰,男人四處望望,發現周圍沒有異常之後,才挪開旁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
“阿山,是你回來了麼?”洞裡傳出一個女人虛弱的聲音。
男人“嗯”了一聲,走進山洞,從裡麵把石頭挪回洞口。
山洞裡靠牆的地上鋪著一層乾草,一個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女人躺在乾草上,這麼寒冷的天氣身上隻蓋著一塊薄薄的舊獸皮,凍得瑟瑟發抖。
女人抬起眼睛看到男人空著手回來的,不由急道:“孩子呢?你把孩子怎麼了?”
“我把孩子放在山腳下了。”
“什麼?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他還那麼小,還不會說話,又生了病,你怎麼能把他扔在山腳下自己回來啊!你這不是讓他去死嗎?”一聽阿山把孩子扔了,女人簡直要崩潰了。
“阿廣,你不要著急,你聽我說。”阿山連忙走到女人身前,一把握住了女人瘦骨嶙峋的手,道,“孩子病得太厲害了,我們沒有食物也沒有保暖的衣物,孩子留在我們身邊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我把他放在了山腳下的河邊上,有人把他撿回去了。那個人是沮水下遊櫟陽書院的人,書院裡有醫匠有食物,說不定會有辦法救活孩子,總比讓他放在我們身邊等死要好。”
阿廣忍不住放聲大哭:“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救我們的孩子?萬一他們存了壞心傷害孩子怎麼辦?”
阿山抱住女人,整個人仿佛抽空了力氣似的跪坐在地上,喃喃道:“不會的,他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山不停地重複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說服阿廣,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樊伉和無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書院,將孩子交到公乘陽慶手裡。
老頭兒最近在書院做研究做得有些樂不思蜀,被人從藥房裡拉出來的時候還滿心不情願,不過當他看到生病的孩子後那點不情願立刻就消失了。
“哎呀,孩子都病成這樣了怎麼才送過來?”公乘陽慶一把將孩子抱了過來,又命人去喚阿沅。
他雖然醫術高明,但不會照顧孩子啊!
論起照顧孩子這種細致活兒,還有誰比得上阿沅。
而且鄭侍醫的專長在外科,對內科和兒科明顯不那麼精通,這個時候還不如阿沅有用。
不一會兒阿沅急匆匆地過來,看到孩子的樣子吃了一驚:“這是誰的孩子?怎麼病得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