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我麼?”忍著呂不韋按著他的頭而暴躁的心情,趙正垂眸看著立在自己麵前,屬於呂不韋的華美步履,“是因為我們要離開邯鄲麼?”
呂不韋希望他記住他今天為自己的做的事情,那麼未來呂不韋一定有什麼需要他去做。白舒告訴他這叫做人情,但是在另一方麵,趙正知道白舒所做的是另一種同樣需要他欠下人情的事情,即便白舒根本沒指望他還。
“阿父在等消息,”呂不韋這樣回答,“阿父找人買通了邯鄲的守衛,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晚就能夠離開邯鄲,回鹹陽去。”
鹹陽啊……
“仲父買通了邯鄲的守衛?”趙正想起了白舒對邯鄲士兵和秦國士兵截然不同的判斷與評價,“那為什麼仲父看起來憂心忡忡?”停頓,像是想要證明自己聰明的孩子一樣,“所有的守衛都很好買通麼?”
“邯鄲是,鹹陽不是。”說到這個,呂不韋來了興致,“怎麼,吾兒對這個有興趣?”
“因為隻要給錢,邯鄲的士兵就會放我出城玩啊。”這不是什麼秘密,趙正不會蠢到連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都瞞著呂不韋,“所以我在想,等到了鹹陽我是不是能夠找到更多的機會,跑出城去玩啦。”如同調皮的孩子,期待新環境的冒險。
看不見趙正的表情,不知道白舒和趙正之間不歡而散,甚至不知道趙正還有個異常聰慧小夥伴的呂不韋,隻是將趙正的話當成了童言:“那可能有點兒困難了,不過等到了鹹陽,吾兒就是公子了。”
“到時候吾兒想去什麼地方,隻要揮揮手就有人為你鋪路。”似乎覺得這樣的情景會讓趙正心情愉悅一般,呂不韋的解釋跑偏了趙正想要的,“所有人都會討好吾兒,所以吾兒要學會怎麼樣成為一位合格的公子。”
呂不韋並未正麵回答趙正的問題,不過趙正並沒有被呂不韋所假設的美好未來所拉走心思:“那麼溜出城去玩?”趙正隻想知道白舒是不是對的,“城外會有和邯鄲城外一樣的林子麼?有沒有野物可以讓我打?”
呂不韋停頓,再次逃避了這個問題:“等公子回了鹹陽,可萬萬不能在大王麵前這麼說。”他似乎想要使用其他詞彙,但是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等離開邯鄲,你就不再是趙正了。而是秦國太子的長公子。”
兩次避而不答,趙正已經知曉白舒的說法是正確的,鹹陽和邯鄲是截然不同的環境。可是與失落一同升起的,還有呂不韋的避而不答,甚至答非所問所造成的疑惑:“為什麼?”
“因為,您是大秦的長公子,是未來的王太子,會成為大秦的王上。”呂不韋認真的看著眼前尚顯年幼的孩子。
趙正卻恍惚想起了曾經,那個站在他麵前昂著頭,驕傲的說未來的大秦一定會一統天下的白舒。
那樣自信的語氣,那樣驕傲的態度,那樣理所應當的模樣,才是真正讓他熱血沸騰的未來。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我要成為這樣的人。
我要成為當他人提起我的時候,對我愛著,敬著,仰慕著,崇拜著,充滿了驚歎和讚慕的存在。
我要成為當世人看到我,便會敬畏我,仰望我,甚至恐懼我,高高在上無人可踐踏的存在。
我要成為這天下至高無上的王,成為白舒嘴裡那個流傳千古,後人人人為我所作為而驚歎的存在。
在這一刻,一直以來困擾著他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答。他究竟為什麼一直纏著白舒,為什麼一直跟著這個沒有戶籍的賤民,為什麼腦海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一言一行。
因為他想要成為像白舒一樣,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夠掌控在手中的人。
呂不韋的手從他的頭上移開,趙正聽見有人步履匆匆的進了院子:“成了,成了!”來人步伐淩亂,聲音裡卻是不加掩飾的喜意,“先生,成了。”
低垂眼瞼,趙正臉上暗暗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要去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