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不希望為趙國征戰一生的信平侯,如此終了吧?”
銀白色的劍橫在廉頗的脖子一側,鋒利的劍芒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光芒。曾經隻有將軍大腿高的孩童已經長大,而那個牽著他的男人早已衰老,劍尖隻需微微向下,就能傾斜在他的脖子上,無須費力。
“若是沒有一擊斃命的把握,”挾持著廉頗的青年眼角微彎,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還是不要撒手放箭比較好哦。”言語中完全沒有自己身處險境的自覺,反倒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評論一場鬨劇的好笑和無所謂。
廉頗單手持著□□,背對白舒:“放箭!”聲音洪壯又堅定,“老子沙場一生能過到今日已經是賺了,若能用老夫這條命換你的命,值!”因為角度的問題他看不見白舒,但他此刻也不需要看到白舒。
“老將軍俠義,”白舒不慌不忙的感歎,“可是老將軍一生為趙,便是離開趙國也未做過絲毫傷及趙國臉麵的事情——到了最後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裡——無論怎麼想,都會為老將軍對趙國的忠心而感歎啊。”
【有弓箭手猶豫了,】係統及時給出了反饋,【果然還是嘴遁最管用麼。】
白舒說出的隻是前半部分,而順著他的邏輯繼續往下,他所沒有說出的那些事情,便是此刻浮現在所有人腦海中的話:若是連功臣都能夠無情斬殺,這樣的國O家,這樣的君王,又有什麼理由去效忠呢?
廉頗對政治一竅不通,但是對於行兵打仗也有心理攻防,對於此刻白舒的舉動他看得分明:“這並非是王上之意,而是老子的決定。”他打斷了所有人心中動搖的想法,“老夫半隻腳都踏入棺材了,能換你一個前途無量的敵國將領,是老夫賺了。”
握著長劍的手驟然緊縮,因為持劍者手臂的抖動,那削鐵如泥的劍陷入了廉頗的脖子中,切出了一道口子:“就這樣,”而感受到疼痛的老將軍臉上卻是快意,“殺了老夫,你我的恩怨,就結束了。”
因為如果你死了,我手中再無人質,也會死在這裡——死人,哪裡有什麼恩怨呢?
‘孤的承諾,可不是給一個死人的。’無
端的,一個聲音刺入白舒的腦海之中。
這聲音讓白舒的眼神一晃,原本浮現在腦海中的荒唐想法就此消散:‘彆亂在我的腦袋裡放奇奇怪怪的錄音,係統。’
【你知道廉頗隻是在刺激你,對吧。】掐斷錄音的係統看了眼白舒此刻緩緩上升的理智值度數,【這一次,秦國可還有人等你回去呢。】
“老將軍這麼心急赴死啊。”白舒看了眼染紅的劍身,再抬眼看向領隊的將領時,他的眼中隻有殺意,“叫弓箭手退下去,你也不想看到為國儘忠的老將,就這麼死在我這樣的人手中,對吧?”
“還是勸雁北君您三思為好,”將領的臉色未變,“雁北君您既然可以挾持老將軍,置往日恩情於不顧,倒是讓在下心下鬆了口氣。”他的話說的奇怪,“在下本來覺得那樣陰險的的手段,實在是上不得台麵呢。”
什麼?
白舒一怔,隨即便被自圓栱門後壓出的那人奪取了所有的注意:“喜?”他不可置信道,“為什麼你......”說到這裡,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為什麼喜會在這裡,為什麼在自己翻牆入院之前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
他隻是不想去想,卻並不意味著他不知道。
如今已長成青年的喜閉著眼睛,便是被壓到了如此複雜的戰場,便是對麵時曾經自己最信賴和敬仰的兄長,他卻好像是個木頭人一般,毫無反應:“喂,不和你叛國的這位兄長說些什麼麼,比如求個救?”
那青年一動不動,像是個假人。如此拒不合作的態度,惹惱了想要用它來要挾白舒的將領:“你就這麼想死?明明你們是一父的同胞吧,現在你的兄長棄你於不顧,你就不恨他的冷血無情麼?”
白舒蹙眉,視線不由自主的看向背對他而站的廉頗:‘奇怪。’他呢喃,‘廉頗到底是怎麼回事?’
係統也很茫然:【他對你的殺意是真的,但是既然他判定你是白起的血脈,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反而替你繼續遮瞞這件事?】趙人對秦人的恨,更確切的來說是對武安君白起的恨,自長平之戰後便刻入骨髓了。
但是廉頗,為什麼不說?
聽見‘冷血無情’這四個字,原本閉目的青年
終於睜眼,可他看的卻不是白舒,而是向他發話的趙國將領:“你們也就隻有這點兒本事了,”冷笑著,“用兄長被秦人所殺的消息,將我騙出雁北然後綁到邯鄲來,該誇獎你們還有點兒待客之道,未曾動過刑麼?”
【喜這個小子,夠聰明的啊。】係統驚歎,【所以雁北以為你被秦人殺了?那這可真是一波不錯的仇恨值——以雁北對你的忠誠度來說,恐怕接下來會成為趙國很好的一道攻防線啊——你的個人崇拜搞得真不錯。】
知道喜這些日子未被動刑的白舒,多少還是鬆了口氣的。但眼下他自己都深陷麻煩之中,更彆提帶著喜一統逃走了:“你想做什麼?”白舒深吸了一口,如此詢問道。
聽到詢問,那將領視線劃過喜,落回到了白舒的身上:“將軍,可打算束手就擒了?”
隻是可惜,白舒的詢問,並非是衝著他而去的:“若非是兄長,喜大概此生隻會龜縮在一個小小的村子中,做一個平凡的農夫。不會讀書,不能識字,沒有見過邯鄲之外的天地,更不會曉得中原之外的廣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