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長風破浪會有時(1 / 2)

[秦]秦獅 蒼策九歌 6705 字 8個月前

廉頗冷眼瞧著遠方的鬨劇,在感受到脖子上壓迫之感逐漸鬆懈的時候,他握便慢慢的握緊了手中的槍,看著那名為‘喜’的孩子對著自己的兄長表白,看著那孩子咬碎了藏在牙間的毒藥。

就在同一時間,抓住白舒恍神這一瞬間的廉頗一步跨向前,同時旋轉身體,手中□□帶著力破千軍的勢頭提起刺向了自己身後的人。

全然不顧因為轉身被劃破的頸部,還有他身後那些因為他的舉動而驚呼出了聲的士兵。熟悉的手感自□□傳入廉頗的手中,固然是未被開鋒過的兵器,但世間冷兵器刺入□□的感觸總是大差不差。

更何況隻要力度到了,開鋒與否又有什麼區彆呢。

——區彆,還是有的。

右肩傳來的刺痛並未喚回白舒的神誌,卻激性了他從軍打仗這麼多年的肢體反射。因為右手突然的無力,長劍自手中掉落,但左手緊隨其後握住了劍柄,然後毫無停頓,毫無阻懈的向著斜上刺入。

遠超這個時代技巧的鋒利幾乎在長□□入肩膀的同時,朝著廉頗的心臟刺去。待臉上被溫熱的液體所濺,當右肩的刺痛傳入大腦,映入眼中的便是沒入廉頗心臟的長劍,還有廉頗身後倒在地上的喜。

【右邊!】係統的聲音尖銳到刺耳,大腦還沒做出判斷,但對係統的信任讓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手中的劍也不抽出,隻見白舒的身子一縮,跨步向前的同時轉動了廉頗的身體,整個人瞬間藏在了廉頗身下。

有箭插入到白舒身前的土地上,而與此同時一隻手蓋住了白舒的右手:“你......”廉頗的聲音虛弱無力,昭示著這位征伐多年的老將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了,“原來是左撇子啊。”他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噴了白舒一臉。

也因為這口血,白舒終於回了神,而他所能做的,隻是拔出插在廉頗身上的劍,斬斷那穿透他身體□□的那部分,然後拋下死去的喜,拋下被他重傷垂死的廉頗,揮劍右側那些失手將箭射出,此刻正準備抽箭搭弓的弓箭手們。

遠處,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的趙王宮。

喜說,他們來之前,便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彆留手了,

】係統計算出了一條逃生幾率最大的線路,【切刀。】危急時刻,也顧不得什麼刀和劍的區彆了,【壓左邊那個,向後退半步,頓一秒再前衝。】

手中的劍終於展示出了他的鋒利,自染血之後便再難停下。隻見它隻一下就斬斷了麵前欲攻的槍,輕鬆刺穿了最靠前的士兵的頸部,然後持劍鬆開劍柄向後退了半步,錯開了自左側前突的槍。

而當槍與他錯身而過時,白舒左手抓住了槍身同時腳尖點地翻騰而起,手部同時用力向右一拉又快速鬆開,引著那士兵的□□穿了他們自己人。然後在向前翻躍的同時拔出了因士兵向後仰倒,垂直向上的劍。

待他落地時早已握穩的劍再次劃出,利落的取走了另外兩人的性命。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那將領還未反應過來時白舒便已衝到了他身前,然後錯身而過。待他反應過來,能夠感受到的隻有天地間的旋轉,和自頸部流逝而去的生命力。

院子中,廉頗看著追出的士兵們,終於支不住自己的身體,踉蹌跪倒在了地上。在他不遠的地方,或是巧合,或是有意,趴著一個身下儘是血紅,染血的嘴角帶著欣喜的微笑,瞳孔放大早已死去多時的青年。

廉頗認識他,或者說他曾經見過他,若不是他的提議這個孩子也不會千裡迢迢從雁北被壓到邯鄲來。

可如今,廉頗抬頭看著遠方燃氣的火焰,他不確定了。

“相如......”他低喃道,“我真的,做錯了麼?”待到人都散去,待到他的結局已成定局,廉頗才有空回想他與白舒之前的對話,才有心情去想所發生的一切,“你想要我做的,究竟是什麼?”

他笨,這一生隻知道打仗也隻會打仗,不知道什麼後勤,不知道什麼人際關係。因為有王上,有藺相如,所以這些東西他都不需要操心,他隻要考慮怎麼打仗,怎麼打贏戰爭,就已經足夠了。

剩下的,自然有人替他解決。

他這一生——

耳側是白舒的質問,眼前是那個被他牽連進來孩子空洞的眼睛,他們似乎都在質問著自己,質問著他是否真的問心無愧。

於趙國,他問心無愧,他這一生征戰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他早已記不清也

懶得記了。那些血或是為了保護,或是為了防禦,但是無一例外都是為了他的國,他身後的家。

可如今,可現在,他看著那吞藥自儘的孩子,忽然不確定了。

那已經不是能被成為‘孩子’的年紀了,廉頗記得他是娶了親的,甚至連孩子都是上學堂,可以定個娃娃親的年紀了。在所有人的嘴中,對他的形容都是簡單的,空乏的一句‘依賴長兄,一無所成’。

可真的,隻是一個普通人麼?

廉頗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他晃了晃身子,自跪變為坐。晴朗的天空在他的視線中漸漸暗去,最後轉為一片濃鬱的黑色。

黑暗中,是數十年前他自魏國日夜奔襲,隻因聽聞對方垂危時,想要見對方最後一麵時,對方的樣子:‘你想過麼?’病重榻上的藺相如,還是那曾經一人獨占趙國才氣八分的藺相如,‘以你的脾氣,會不會在最後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而他,如時光倒轉,還是那意氣風發,身後有信賴著他的王上,敬仰著他的士兵,還有個藺相如的青年將軍:‘我千裡迢迢跑回來看你最後一眼,你就想和我說這個?’

‘臨終遺言,你還想聽個什麼啊。’藺相如自榻上翻了個很沒有形象的白眼,‘老友啊,等我走了,你莫要再繼續固執下去了。’他歎氣,不知究竟看到了何等光景,竟會如此勸說廉頗,‘這天下終歸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已經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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