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這個時候派人過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白舒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帶進來吧——順便把小蘇從醫療營帶過來。”
在另一側批複文件的蒙恬,在白舒話語落下的同時抬頭,看著坐在主桌上的白舒不眼神帶著疑問:“叫公子做什麼?”
“給他上一課。”白舒抬手壓在後頸上揉了揉,眼神是與他笑臉截然不同的溫度,“蒙大將軍,一會兒幫忙去聯係一下商會唄,忽然想到有什麼事情可以安排給他們了。”手指在桌上敲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是大利益呢。”
能讓白舒都說出‘大’的利益,蒙恬也很好奇,他前腳剛問出“是什麼?”,後腳楚國的特使就進入了帳篷中。
白舒也就沒有了回答蒙恬的意思:“雁北君,”楚國使臣對著白舒行禮,然後是坐在另一側的蒙恬,“蒙將軍。”
這稱呼讓白舒眉頭挑起,但到底沒有反駁:“楚國這個時候派人來,是要求和麼?”
“是為示好而來。”那楚國使臣笑著回答,對白舒充滿了敵意的諷刺恍若無覺,“吾王久仰雁北君大名,雁北君乃是當世少有的英雄,文功武治是數一數二的——這不一聽雁北君在這裡,就迫不及待地要臣下帶著禮物前來拜訪了麼。”
文功武治?
帶著禮物??
這次連蒙恬的表情都不那麼對勁兒了,他的視線落在了白舒身上,等他的回複。然而白舒沒看他,那雙棕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站在正中央,麵帶微笑的楚臣,看著他臉上一絲不變的笑容,看著他的從容不迫。
嗤笑了一聲:“蒙將軍,”手肘支在桌子上,抬手墊住了下巴,“你先去忙吧。”
“?”蒙恬的眼睛瞪得滾圓,不敢相信白舒會在這種需要他給他作證,幫忙避諱流言蜚語的時候,將他支出去。
開什麼玩笑,白舒本就是趙國的降將,如今秦王任用他為伐楚主將已經是頂著朝堂內外的各種異議了,如今楚國來的這麼正大光明,若說不是為了白舒,他把這一年的俸祿送給國庫當資金!
“另外問問小蘇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這裡有個叔叔想要見見他。”轉頭對著蒙恬的方
向笑的眉眼彎彎,如同許久不見的老友再逢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告所有人他們要徹夜長談一般的期待和興奮。
蒙恬最後看了一眼白舒,再確認他真的沒有反悔的心思後,敷衍的拱了拱手,退出大帳。
而他這一走,楚國的特使說話就徹底沒了顧忌:“這位蒙將軍,看起來對雁北君不滿很久了啊,明明雁北君才是主帥,竟然如此無禮。”他錯誤的吧蒙恬離去時的黑臉理解為了對白舒的不滿,雖然那的確也是不滿,不過實際上是另一種不滿。
“沒辦法的事情吧,寄人籬下。”白舒臉上笑容收斂了些,顯得有些寂寥,“人,總是要為自己做下的決定承擔後果的,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在這一點上從來部分什麼尊貴卑賤與否。”
這話說得極具暗示,而楚使也的確如白舒所料,錯誤的接受到了這種暗示:“不過秦王待雁北君確實不薄,能將半數國力交於您手中,足見信任。”阿諛奉承的笑容,還有加以掩飾的試探。
“說是舒帶兵,”白舒很符合情景的歎氣搖頭,“蒙將軍跟著王翦將軍接連攻克三晉之地,才是真正的身經百戰,深得人心。舒這個將軍,充其量就是個顯示王上仁愛之心的擺設罷了——啊,小蘇,你來了。”
進門就聽到自家仲父說親爹有仁愛之心的扶蘇,掀起簾子的手頓在半空中。
他雖然是個爹寶,但對隨著他的年齡見長,對自己親爹到底是個什麼德行還是很有數的——討伐六國欲以一統天下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個愛好和平的——他親生母親所在的齊國,好像還評價他爹是個暴虐來著?
當然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仲父那個肉麻的‘小蘇’。在這半年多的朝夕相處中,深喑他仲父隻要笑就沒好事兒的扶蘇渾身汗毛都要炸了:快彆笑了,你身後花都開了!
“楚使彆介意,我兒子認生——小蘇,快過來。”白舒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裝出來的,笑眯眯的對著扶蘇招手,神色親切,在短短幾句話之內將重點說了個清楚,“和這位遠道而來楚使打聲招呼。”
被迫從‘大公子’變成‘小藥童’,現在又成了‘小蘇’的扶蘇板正的行禮,一頭
紮進了白舒的懷裡,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怕生’:“哈哈,孩子還小,在戰場上嚇到後就不願見外人了,楚使彆在意。”
白舒單手摟著扶蘇,袖子遮住了扶蘇的大半個身子,臉上的笑容更為真實了幾分。
“是挺小的。”楚使還能說什麼呢,“看著公子的年齡,可有說親?”
“他娘去的早,”白舒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扶蘇的後脊,讓他彆掐自己的腰,“想給他說個好人家,這樣若是哪天我不幸去的早,他也不至於顛簸飄零——可秦國,哎,說來也是我自己做的孽,怨不得王上。”
扶蘇下手更狠了,這致使白舒的笑容扭曲了一下。
然而這短暫的扭曲,落在楚使眼中就有了彆樣的意味:“我這裡,倒是有一門不錯的親事,就是不知雁北君願不願意了。”
“哦?”白舒空著的手下移,抓住了扶蘇在他腰後作亂的手,臉上不見惱怒,“小蘇,彆鬨,為父現在正在這裡說你的大事呢,趁著在外麵,想不想娶個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