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今雁北的冷清,白舒倒是知曉因由:“因為快要入冬了,往年入冬蠻夷都會南下,那些有些實力的家族都離開雁北避難去了。或者往小村子或者山溝溝裡躲上一個冬天,等開春再回來。”
往年有李牧或者廉頗坐鎮,百姓對雁北的防禦還是多少會有些信心的,隻是今年廉頗的離開太過突然,邯鄲那邊兒又一直沒有消息,喪失信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總不能擋著人家不要他們自救啊。
喜跟著藺相如這個趙國曾經的相邦,對趙國的民生自然也有所了解:“如此高價,百姓該如何是好啊。”他試圖設身處地的尋求解決辦法,但他畢竟還年幼,想不出什麼有效的主意,“當地地方官都不管的麼?”
“管?”白舒嗤笑,“喜,若是有一日樂與天下眾生你隻能取其一,你選擇哪邊兒?”
這個變相版‘你女朋友和你媽掉進水裡你救誰’的問題,一如難倒了後世無數人一般,也難倒了喜:“啊?”問題所困住,“為什麼樂會和天下放在一起比較?而且為什麼他能夠影響天下?”
這個新奇的切入點讓白舒忍俊不禁:“一個比喻而已,這樣,如果你要樂或者,那麼趙國就會亡。如果你希望趙國繼續存在著,樂就要死——就假設樂是趙王的嫡係,也是唯一剩下的那個血脈如何?”
因為涉及到了大逆不道的比喻,白舒壓低聲音以確保隻有自己和喜能夠聽見。同時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喜,在做出比喻的時候不動聲色的試探對方。
喜對此毫無察覺:“大概,是天下?”他認真的想了很久,在白舒幾乎要忘記他向喜提出這個問題時,給出了答案,“樂雖然是我的弟弟,但是如果和這個世界萬千百姓比起來,果然還是微不足道的一人而已。”
“那樂會非常傷心的哦~”這個問題從來沒什麼正確或者錯誤的答案,自然也就無從判彆對錯,“等著未來喜長大了,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父母官呢。”
他已經能夠預見到喜的未來了:“喜會娶一個或許不夠賢淑但一定夠愛你的妻子,生好幾個孩子,有兒也有女。會成
為受當地百姓愛戴的一方父母官,政績平平但也不會有什麼大危險,然後看這兒子女兒嫁娶,有了孫子孫女。”
這是這個時代最普通的一生,卻也是亂世中極為難能可貴的一生。
“什麼嘛,”喜注意到了路邊標著比邯鄲米價要高出四倍多的米價,心中想著事情,嘴裡卻是和白舒繼續糾纏的話語,“那如果我選樂呢?如果選擇了樂,我的人生在兄長看來,又該是什麼樣子的?”
“這可沒有什麼如果哦,”白舒笑著搖頭,“既然喜選擇了天下,那就隻能知道一個答案,否則就算是作弊啦。”
說著,低頭看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又複抬頭看著自己和喜的樂。
對此,喜癟嘴,換了個新的話題;“兄長不願說也就罷了。隻是這雁北的米價,為何會如此之高?”油價也就算了,但是作為主食的米粟,價格著實不該如此之高,“難道不能開倉麼?”
“這已經開了啊,”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偷聽來的消息,緩緩地搖頭,“隻是雁北常年受夷狄侵擾,作物產量本就不高,還年年需要向邯鄲供奉多半,糧倉中糧食本就不多,如今這四倍,已經是雁北守將儘自己所能後的結果了。”
這話說起來,其實聽悲傷的。
“那普通百姓家改如何是好?”喜不解,“等等,若是已經開倉放米,那這些擺在店家的米......”
看著籃筐中堆積的舊米,滿麵不解:“又是從哪裡來的?”
“誰知道呢,”白舒嘴上這樣說著,眼神卻有意無意的掃過了那些身形健壯,守在鋪子外麵的漢子,“或許是地主家的餘糧吧。”
“地主家的餘糧?”這過於精準的比喻淺顯易懂,但在明白白舒所指的同時,一股憤怒和不滿縈繞在喜的心頭,“同為雁北的百姓,他們為何要以這樣高的價格賣出?這些明明都是舊糧,他們也好意思?就沒有人來管管他們麼!”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吧,”白舒扯著喜,口氣聽起來十分無所謂,一絲半點兒的怒意都沒有,“又沒有命令規定不需這樣做,既然這樣做沒有觸犯趙律——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這話說的挺對的。”
白舒瞅了一眼喜:“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做什麼呢。”
“兄長就一點兒都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白舒無所謂道,“我自己的日子都沒過清楚呢,哪裡有空去管彆人。更何況,我又不是趙人,趙國就算是亡了,也與我沒有半點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