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可惜了。”張良意味深長的看著嬴政,這話似是自語,又好像是對嬴政的感慨,“雁北君,也可惜了。”
可惜趙王沒有抓住這樣的賢才良將,可惜雁北君生在了姬周沒落的時代。
嬴政卻是一笑,神色坦蕩大方:“朕的確是撿了個漏,但大秦的基業,卻是祖輩積攢下來的。”他從不認為大秦能一統六國,皆是他一人的功勞,“先生既然看的透徹,又為何還要一頭紮在那死局中,不為自己謀個生路?”
或許最初隻是對白舒在意之人的好奇,但嬴政此刻也算是認同了張良自身的本事和能力:“以先生的能力,若是誠心想要在秦謀個官職,並不難。”更何況科考在即,在普通百姓私塾剛剛普及的現在,第一屆的科考為的就是拉攏那些有心投靠的六國舊臣。
張良祖輩皆是韓國貴族,自然是飽讀詩書,加之他本人通透,若是真的有心定然能奪得個不錯的成績:“若你有心,入大秦為我秦臣,花上個十年爬到相邦之位,後從內部攻破秦朝,豈不是更簡單有效?”
若他幸運,能活的比嬴政還長,等嬴政死後抓住機會,趁著六國反叛之時從內部使把勁兒,指不定後人還要說句‘忠臣’呢。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今秦朝的穩定與和平,皆托於嬴政和他手下這一代陪他打天下的文武之臣還活著。等這些人一死,就如鎮壓在孫悟空身上的五指山,山破後什麼鬼魅魍魎都會冒出頭的。
張良臉上露出了不屑與鄙夷:“陛下瞧得起那些人?”
“哈哈哈哈,的確。”這話顯然愉悅了嬴政,“連與朕打照麵都不敢的家夥,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宵小,若是扶蘇連那些玩意兒都解決不了,這江山他也不必要了。”
話語間儘是豪情。
張良的睫毛抖了抖,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越發落寞了起來:“良可有說服陛下?”
“若朕說沒有呢?”嬴政反問,“先生倒是狡猾,朕問的明明不是這些東西,先生東繞西繞還要朕承認先生給出了答案,可就不厚道了。”
“陛下明明已經得到了答案。”張良抬眼,直視嬴政,“不過各為其主罷了
,倒也沒真的盼著陛下能放良一條生路。”他的語氣平和,揭露了在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的結局,“陛下選定良,是有彆事吧。”
“有啊,”嬴政向後靠了靠,抬手指著身前的白舒,“這家夥說你手中有《素書》。”
“《素書》?”張良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看向因為忽然被點名,渾身寫滿‘尷尬’二字的白舒,噗嗤一聲笑了,“陛下既然想要替將軍討要《素書》,可否給良與將軍些時間,單獨談談呢?”
而嬴政的答案,是起身就走。
瞧著君王毫不留戀的背影,張良字裡行間儘是感慨:“秦皇走的真乾脆,”說著,又有幾分遺憾的模樣,“可惜了良還打算在最後使些勁兒,能夠離間你們呢。”
“所以,真的有《素書》?”白舒不踩張良挖的坑,直奔目標,“你是真心?”
“將軍這話說得好生有趣,若是假意,如今將軍與謀逆者私聊之事也已成定局,說了什麼隻有天地與你我知曉,等良死了——不,不用等良死了,隻要良隨口胡說些什麼,就算陛下信你,旁人也不一定能容的下將軍吧。”
張良一臉淡定的為自己斟茶:“將軍不坐?”
白舒沉著臉,琥珀色的眸子凝在張良的身上,像是兩顆琉璃珠子儘是殺意。
“將軍這樣真是嚇人,”嘴上說著害怕,張良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燦爛,“自從知曉將軍是武安君之後,卻不儘然是秦人之後,良便派人去查了。結果沒想到將軍身上還有意外之喜。”
白舒俯視著張良。
“將軍真的就不好奇?”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你,你娘是秦人,你可會忠心為陛下謀劃?”
張良臉上掛著笑,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將軍犀利,良自愧不如。”他嘴上這樣說著,卻沒多少真心,“陛下隻知將軍的娘是姬周的公主,卻不知是哪個公主。”畢竟秦滅周的時候,周還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呢。
然而張良的話並未再次止住:“更不知道,這位公主,本是周為了討好秦國,為在秦國鐵騎之下苟延殘喘,欲圖貢給秦王的美人。”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白舒,不想錯過他臉上的表情。隻是得到的答案讓他失
望,除卻平靜之外,隻有滿不在乎:“將軍這就無趣了,將軍本能成為周王,或者更進一步成為秦皇——就不心動麼?”
壓低的聲音充滿蠱惑:“萬人之上的位置,將軍就不想要?”
“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比階下囚要好很多吧。”白舒不為所動,俯視著張良不懷好意的模樣,“若這就是你想說的,那舒就走了。”
張良砸了一下嘴:“好吧,繞回來。”邊搖頭邊說著,“將軍真是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