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樓完全不懂荊三的鬱悶,而且還有一些莫名其妙。
“你這是怎麼了?”
大魚一直以來都很難以捉摸,薑小樓也從來沒有強求過荊三,雖然魚能夠帶回來一些戰利品什麼的薑小樓是很歡喜的,但她委實不太明白荊三和應龍之間的恩怨情仇。
“你不喜歡嗎?”
荊三拎著應龍,語調難免有一些冷。
“喜歡……呃……”薑小樓觀察著他的神色,改口道,“也沒有那麼喜歡。這家夥逃出去是一件麻煩事情,多虧有你在。”
荊三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一些。
“送你了。”
他把應龍丟下,然後揚長而去——而最終停在了天外樓的屋簷上麵。
薑小樓還未來得及對應龍做些什麼,就聽見天外樓器靈陰陽怪氣道,“你喜歡這種東西啊……”
“不是……”薑小樓滿頭霧水,“你又在鬨什麼?”
天外樓隻是在記仇,某個在天外樓上麵吃烤雞的家夥現在改吃烤魚了,器靈當然要鬨一鬨,然而被器靈陰陽怪氣到的薑小樓就純屬無妄之災了。
但應龍其實也是。
自從進入到天外樓之中,應龍就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寒意。
那種感覺應該在很多年以前,其實在漫長的生命之中他早就該忘掉的,然而因為太過刻骨銘心,所以一直都不敢忘。
明明是痛的,但像那麼痛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你們也死了這麼多年啊……
“這家夥瘋掉了嗎?”
薑小樓默默地問天外樓。
器靈憤怒地回答道,“我快瘋了!”
“……”
薑小樓還是轉向了應龍。
天外樓沒有對應龍加以束縛,而應龍自己也知道他逃脫不掉,所以乾脆也沒有動,隻是揚起了臉和薑小樓對視。
這讓薑小樓能夠看得明明白白應龍眼中深刻的恨意。
“埋了算了。”
薑小樓認真的思索道,應龍看來是不能留,不如埋了來豐沃土地。
然而下一刻,即使仇恨仍未散去,應龍卻卑微地低下了頭顱,然後跪在了她的麵前。
這姿態和應龍的存在實在不怎麼契合,薑小樓悠悠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想活命。”應龍坦然道,“我想我應當知道一些對你很有價值的消息——而且我本身也很值錢的。”
的確,作為異獸應龍是很值錢的,但是這麼把自己成金稱兩賣了的薑小樓還隻見過這一個。
可是她竟然還能夠理解,因為這就是異獸的想法,而非人類。
她平靜地道:“你恨我。”
“是。”應龍沒有否認,“禦靈宗對我做過的一切事情,讓我不能不恨。”
聽到這三個字,天外樓才像是終於頓悟了過來。
“你怎麼不解釋一下——在禦靈宗綁了你之前,你在凡間做了什麼?”
應龍一臉無辜道:“不記得了。”
“他掀起了一場洪水。”天外樓對薑小樓解釋道,“造成的傷亡多達萬人。”
若不然,禦靈宗也不會這麼針對一個上古異獸。
薑小樓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來,應龍卻滿臉都寫著不以為然。
“我隻是路過而已,更何況,這本就是應該的。我既然比那些凡人要強,那麼他們就該承受這些。”
他好像是真的這麼想的,而且一點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問題。
薑小樓盯著應龍,應龍卻也還是滿麵的坦然。
“我若是說我悔悟了,你也不會信。”
那是當然,因為這家夥不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任何要悔改的意思。
“禦靈宗比你要強,所以你被剝皮也是活該。”
“是這樣沒錯。”應龍道,“但是我記點仇,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當然也沒有。
薑小樓必須承認這件事情,雖然應龍作惡在先,但是禦靈宗對應龍做出來的事情就是被應龍恨上了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她也能明白禦靈宗也未必就是為了凡人——想抓應龍回來研究才是他們應該會有的想法。
應龍又接著道,“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況且我也沒有這個能力。”
“你想要什麼?”薑小樓問道。
“我說過了,我隻是想求活。”
薑小樓不語,耳邊卻是天外樓器靈的聲音。
“把他留下來吧。”
“為何?”
“應龍這樣的存在,要徹底殺死他非常艱難。還不如把他留下,反正他也隻是想要活著。”
“是嗎?”
薑小樓道,不知為何,從器靈的語調裡麵她卻能夠聽出來幾分寒意。
但是如果當真就像器靈說得那樣,那麼留下應龍也沒有什麼關係。畢竟這家夥打也打不死,很是棘手。
薑小樓這樣想著,終於問道,“你都知道一些什麼?”
應龍打起了精神來。
“不要想著耍一些小花招。”薑小樓提前警告道,“該說的全都說出來,你既然知道我是禦靈宗主,就該知道我繼承了什麼。”
應龍點點頭,默默舉起了雙手。
“你要我從哪裡說起呢……”
“我從前沒有見過你,起初,我並不知道你是禦靈宗主。”
薑小樓的眼神驟然淩厲了起來。
“是有人告訴你的……”她問道,“這個人既知道我是禦靈宗主,又知道你和禦靈宗有仇,還想引誘你和我為敵——不,他隻想引誘你。”
一個名字出現在了她的心中。
“夏無商。”
應龍拍了拍手。
“仙魔盟主果然非同凡響!”
“少拍馬屁。”薑小樓麵無表情道,“接著說,你還知道什麼。”
“彆太高看我了。”應龍道,“我隻是一個沒皮沒臉的可憐小龍啊。”
“……”
薑小樓沒再說話,反而是溝通了天外樓器靈。
“你來問——最好能讓他追憶起來一些過往,不行的話我把鐘阿桃叫回來。”
“好啊。”器靈欣然應道。
應龍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麼,很是有一些有恃無恐的樣子。
薑小樓答應得很容易,讓他再度飄了起來——但很不巧,完全繼承了禦靈宗意誌的並不是薑小樓,而是天外樓器靈。
……
天外樓的隔音效果一向很好。
薑小樓靜靜等待著,直到器靈交出來了一份應龍的口供。
這道口供非常詳細,但是也能夠看出來是從一個版本之中不斷添加之後才充實的,顯然應龍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
“辛苦你了。”
薑小樓安撫了一下器靈,接著看了下去。
應龍的口供簡單概括了自上古之後應龍的動向。
上古崩塌之後他就逃了出來,而後他一直在妖界仗著血脈作威作福,和那些大夏遺脈之間關係一般,知道的並不多。
但是應龍在妖界之內的地位的確很不一般,所以夏太子才不得不為他站出來,但顯然是夏太子錯付了。
應龍自私小氣又記仇,心裡麵對禦靈宗的恨意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這一點從應龍那寒冰之中就能夠看出來。
畢竟眾人皆知禦靈宗傳承其實早就斷絕了,應龍準備的對付禦靈宗修士的大招還能有什麼用處,可是應龍卻還是準備了。
但是也沒有人能夠想到,多年以後還有人能夠接下禦靈宗主的位置,而在夏無商小小的引誘了之後,應龍果然就上鉤,就要跑出來對付薑小樓。
而接下來發生的那些事情卻並不是應龍想到的,隻是在夏無商的算計之中。
應龍使得夏太子被迫暴露,而夏太子牽出來了繡娘和琴師——夏無商隻是為了一根琴弦。
薑小樓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解釋了。
但這還不夠。
她想了一下,請了司徒聞天和言輕到這裡來。
如果論起來智謀,九州之中薑小樓還是最信任這兩個人。
司徒聞天一直以來都在仙魔界之中未曾離開,而言輕要出現在這裡也很快,他們也見到了應龍的那份口供。
“這份口供沒有問題?”
薑小樓點點頭,“應龍不會說謊。”也不敢說謊。
“那可真是……”司徒聞天輕輕歎息一聲,“看來我們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薑小樓附和道:“是啊。”
……
“有關繡娘等人的傳聞既然是從半妖口中傳出來的,那麼就全部都不能作數。”
半妖還說夏太子死了呢,夏太子這就詐屍了。
“但繡娘是三萬年以前的存在,這一點應當是可以肯定的。在三萬年以前的時候,他們就假意投靠了神祇。”
這倒也不是薑小樓胡亂猜測,而是夏無商側麵證實的,再加上夏太子的話,應當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所以說,這些大夏遺脈,其實是從上古就開始籌謀……然後坐視著上古崩塌。”
“說不準還搭了一把手。”薑小樓道,眼中隱約有一些嘲諷。
“而在上古之後,繡娘在人間,大夏遺脈在妖界之中,直到夏太子現身到人間成立三界盟,再詐死脫身。”
“夏太子所言,是他發現風雲彙聚者必死,所以他才會詐死,這麼看來,也是有可能的。”薑小樓道,“不然,給三界盟三千年的經營時間,那麼九州之中無人能及。”
“是。”言輕道。
“道門和三界盟有什麼舊怨?”薑小樓問道。
當日言輕似乎也有話要說,但是被她攔住了。
“道門和三界盟沒有,但是和大夏遺脈有一些糾紛罷了——不過,其實是理念不合。”
“道門是要傳道,而他們卻想要光複大夏。”
“盟主說得不錯。”言輕道。
所以是理念不同,而道門也不會和大夏遺脈同謀。但事實上他們也的確能夠算得上是故人故交。道門入世三萬年,大夏遺脈卻潛伏了三萬年,還要借妖界之力。
“妖界在這中間又扮演著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