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可能不知道。”言輕道,“妖類自上古以來就始終覬覦九州,然而九州對妖類是有所排斥的,而人族勢大,所以妖類才不曾得逞。妖界或許有難,不在當下,也會在將來。”
如果不是妖界出了問題,那麼妖類大可以封界不出,又何必來九州摻和這些呢?
從妖界的行跡倒推,也隻有這一個可能性。所以妖界不惜從大夏遺脈開始布局,倘若夏太子真的能夠登頂九州,那麼有他在,妖界當然也可以順勢進入九州之中。
這些半妖的存在也同樣如此。
“但是這樣也有一個問題……”薑小樓道,“九州又不是什麼安定的地方,你說妖界是圖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司徒聞天和言輕心中也各有想法。
薑小樓說得沒錯,九州早晚要麵對神祇和大劫,妖界這是圖什麼?
除非,妖界麵對的難處比九州麵對的難處還要更甚。
“而且,這些大夏遺脈……”薑小樓緩緩道,“定然不隻是如此。”
他們看到的已經很多,但是又好像仍然隻是冰山一角,夏太子牽連著妖界和繡娘等人,又對整個九州的半妖都有著深切的影響,但是,會不會還有更深處?
比如,某一位神帝呢?
薑小樓還未出言,司徒聞天和言輕也沒有說話,然而相視之中,他們卻仿佛都能明悟對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器靈貼心地顯現了一個字出來。
南。
那個自始至終都好像沒有埋下任何後手的南方天帝。
東方天帝是一口新鮮的小點心,西方天帝已經被楚文茵拖下水,北方天帝落下了一顆頭……而南帝,除了一刀斬天的傳聞,連神像薑小樓都沒有見過。
這有些太過神秘了,而又顯得有一些刻意。
南帝難道就沒有想過要留下任何的後手嗎?
雖然這樣推算出來看似有些牽強,然而薑小樓事實上不需要任何的證據。
夏無商自言他在東方天帝座下,繡娘卻和夏無商事實上並非同道,而也不在西方天帝一心潛伏的魔域之中,更和劍宗那顆腦袋沒有什麼關係。
那麼就隻剩下了一個神帝了。
南北二位神帝俱是人族出身,現在看來,南帝還是要比北帝更懂人族一點。
而且這也並不是因為南帝潛伏的不好,而是因為大劫將至,九州的棋盤已經被掀得差不多了,所以他無處遁形。
司徒聞天道:“可是,須彌山為何會那麼做?”
無法揣測神祇那就揣測一下夏太子,但還是有些令人不解的地方。
薑小樓道,“大夏遺脈想讓夏太子做名正言順的夏皇。但他現在還隻是太子而已。我也很好奇,夏太子和繡娘的關係真的很好嗎?”
繡娘也會認這個太子嗎?
薑小樓並沒有忘記,繡娘可是事事都在夏太子之前,不肯多讓一讓。
“倒也難說。”
有關大夏遺脈,他們在這裡推測來推測去,事實上也隻是猜測。
“夏太子現在不會和我們為敵。他們在等……”薑小樓道,“我們也要等一等。”
等什麼?
言輕看了薑小樓一眼,心頭微顫,但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對了,您的傷勢如何了?”
“……”
他就好像是剛剛才想起來這件事情一樣,而且非常之敷衍。
薑小樓也敷衍答道,“還沒好。”
“噢,那就好……不是……”言輕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了。
司徒聞天默默看著,終於還是給他解了圍。
“在俘虜裡麵,有人要見仙魔盟主——說是您派去的。”
“誰?”
天外樓提醒道:“方昊天。”
“他啊,那確實……”
薑小樓道,“那就放了吧,是該見一見。”
……
“盟主!”
方昊天還是一如既往地識時務和狗腿,見到薑小樓的第一反應就是克製自己抱大腿的想法。
“起來吧。”薑小樓道。
她覺得應龍其實應該跟方昊天這樣的小人物多學一學,狗腿都狗腿得不到位。
“這次多虧你了。”
方昊天兢兢業業臥底,還是有用的。
“都是盟主教得好!”
“……”
薑小樓放棄讓應龍來上一節課的想法了。
“你有什麼要說的,非要當麵見我?”
方昊天連忙把自己攢的話說了出來。
自從歸來以後薑小樓就一直在閉關,他求見不得,但是他壓在心底的這條消息卻也不能和旁人說起,所以隻好苦苦等待著。
“你是說,應龍可能曾經偽裝成命師……而且,你遇見了另外一個臥底?”
“是。”方昊天道,頗有一些不安。
薑小樓打量了他一番。
“應龍沒有殺你。”
這倒也巧了。
應龍是因為真的曾經和銀麵白袍人關係不錯,還是察覺到了什麼。上古異獸的感知很玄,說不準應龍就能嗅到什麼味道。
如果應龍把方昊天殺了,薑小樓事後發覺,那麼她不可能和應龍有任何和解的餘地。那些除魔會的人還算是死有餘辜,但方昊天卻是她的人。
當然事實上現在也並沒有,應龍依然隻是走上了一條研究材料的道路,薑小樓也隻是承諾了留下他的性命。
她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還有什麼要求,可以一並提出來。”
方昊天頓時激動了起來。
臥底這種辛苦的事情當然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是若要他提,他一時也想不到什麼。
“若是仙魔界還有什麼空位,我都願意去!”
“但仙魔盟可是要比仙魔界勢大。”薑小樓道,麵上浮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來。
“你還要在仙魔界?”
“是!”方昊天堅定道。
仙魔盟現在是九州第一,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一個仙魔界出身的薑小樓嫡係,當然還是要留在仙魔界之中了,他才不傻呢。
“你去找金縷衣安排。”薑小樓道。
仙魔界中的事情她依然隻是過一遍手,還不如金縷衣更加清楚。
方昊天應下了,又誠惶誠恐地離開了,空留下薑小樓細細思索著。
她沒有提及,所以方昊天不會再重複第二遍。
那個臥底是誰?
這從來都不是方昊天自以為的二五仔接頭,因為薑小樓也並不知道,隻是能猜出來罷了。
江聞月又是為了什麼呢?
夏無商的一些作為,有和她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薑小樓默默想著,終於還是把這件事情掩在心底,誰也沒有去告訴。
把方昊天送走,有仔細看了鐘阿桃和明真的傳信並且認真回複,再處理完擱置在仙魔盟之中的事情之後,薑小樓終於得以騰出手來。
然後她又把司徒聞天請回來仙魔盟之中坐鎮。
“我要去劍宗一趟。”
“必須要去?”
“是。”
……
劍宗總像是沒有什麼變化一樣。
在很久以前,她還是一個小修士的時候,對於薑小樓而言,劍宗就像是家一樣。
她無法否認這一點。
然而正如在薑老頭故去之後景國不再是薑小樓的家鄉,在鑄劍鋒主一脈徹底離散之後,薑小樓也再難以對劍宗投以任何的感情。
而該惋惜的也並不是她。
薑小樓要來劍宗,自然還是會提前通知一下劍宗掌門的,而掌門也自然出門迎接了一下。
所以他不由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凝滯。
“怎麼了?”薑小樓問道。
“無事。”劍宗掌門道,“聽聞您受傷了,不知傷勢可還好?”
“還沒好呢。”薑小樓惆悵道。
然而有些古怪的是,劍宗掌門也不肯再裝模作樣地安慰她一下,這顯然有些不怎麼禮貌。
但是薑小樓卻也並不知道劍宗掌門心中真正的感觸。
而她也忘了劍宗掌門除了是掌門之外,其實修行並不壞。
所以他也能夠感覺得到,薑小樓現在,看似傷勢懸浮在表麵,但事實上又有多深不可測——甚至讓他感覺比雲清儀更甚。
所以,薑小樓說的話掌門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信了他也就彆當這個劍宗掌門了。
可是一種熟悉的遺憾之感再度從劍宗掌門心底浮現出來。
為何……為何就把薑小樓逼出了劍宗呢?
若是薑小樓現在還在,那麼劍宗……
這樣的想法一次又一次重複,隻能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不過修真界之中其實也已經沒有這樣的說法流傳著了,因為薑小樓也已經不是能夠讓人輕易議論的存在。
所以劍宗掌門其實也快要看開了。
“我已經派人去鈞弦峰傳信了。”掌門道。
薑小樓頓了一頓。
“……我不是來找他的,”她麵色微變,而後道,“但也無妨。”
掌門會這麼誤解並不奇怪,劍宗和仙魔盟關係最好的就是雲清儀,那麼理所當然薑小樓也隻會有這麼一個選擇。
雖然她的確不是,而且並不怎麼想見他。
鈞弦峰淒涼依舊,但薑小樓能夠感知到,雲清儀自琴師的琴上麵得到了不少,可以說是提升巨大。
她原本並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又仿佛自然而然一般話到了嘴邊。
薑小樓認真、誠懇地道。
“我剛入劍宗的時候有一個夢想,就是暴打劍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