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哪裡聽過這種,一時嚇得色變:“然後呢?總不會鬨出人命來吧?”
林牧野緩緩歎了口氣,道:“你這會兒隻是聽著就如此,哪裡像我一樣人就在場?那時我在旁看著,唉,真不愧是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王爺,那股氣勢,著實非凡人也……”
林禦史回想當時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會兒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給鎮北王踩在腳下,猶如是被神祗踩著的一隻微不足道的蟲豸,生死由對方一念之間。
隻能拚命地討饒,求對方放自己一馬。
當時甚至沒有人懷疑,隻要鎮北王願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卻始終沒有任何人敢出一聲,所有人隻是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鎮北王用了些力道,隻聽曹郎中殺豬似的叫了聲,四肢抽搐,聲音卻嘶啞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態。
還是林禦史鼓足勇氣,勉強在旁說了句:“王爺……請、手下留情。”
曹郎中雖極可惡,畢竟罪不至死,何況王爺當街殺人,傳出去還不知成了什麼。
雖然鎮北王儼然並不在意這個。
其實,林禦史本並沒有期望鎮北王會聽自己的話,隻是憑著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說了這句。
不料趙宗冕聞聽,便回頭看了他一眼。
林禦史自問一輩子無愧天地,可給鎮北王這樣淡淡瞥了一眼,卻不知為何心裡驚冷的很。
就在他覺著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時候,趙宗冕垂眸看著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兒本王心情不錯,且饒你一條狗命。”
腳下一挪,這才將人鬆開了。
而曹郎中隻嘶啞叫了聲:“謝、謝王爺饒命。”就暈死過去。
鎮北王也不理會,回頭看著林禦史道:“林大人臉色不好,是不是給這狗東西氣壞了?”
林牧野哪裡敢說彆的,隻垂著頭回答:“多謝王爺體恤,下官很好。”
鎮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體,來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稱不敢、不必,可趙宗冕開口哪裡有叫人回絕的,是以今日竟是鎮北王的人親自叫了車,“護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楊夫人聽罷這些,如在夢中。
林禦史道:“我本覺著王爺殺伐太過,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閒以後進了王府,終究不知道怎麼樣。可從今日他的種種看來,倒像是個粗中有細、頗有章法的人。”
楊夫人問道:“那你是覺著王爺,如何?”
林禦史道:“難說。這世上的好男子大體可分為兩種,有那種經天緯地可建立不世功勳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種可做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乾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試探問道:“那王爺屬於哪一種?”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罷了,何必操心,隻看西閒的造化就是了。”
“我隻是怕西閒受苦。”
“西閒是個聰明機靈的孩子,不至於。何況兒孫自有兒孫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說了半宿的話,次日早上,楊夫人就把此事告訴了西閒。
西閒聽了不語,楊夫人趁機道:“我想,王爺這是在替你父親出頭呢。昨兒若不是他,老爺就要給那姓曹的給欺負了,先前那次已經氣出病,昨兒若還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怎麼樣呢?平日家都說王爺如何如何厲害,誰知也是個粗中有細,知道維護自家人的。”
楊夫人因知道西閒心裡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說些鎮北王的好話,也好讓她放寬心罷了。
西閒也知道母親的用意,卻微一搖頭:“話雖如此,豈不聞‘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當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後他少不得要離開京城的,那曹郎中卻是京內人氏,到時候曹氏再變本加厲為難父親,可怎麼說?他倒是乾乾淨淨走了,山重水遠的都不知道。”
楊夫人本是誇鎮北王的,突然聽西閒這麼說,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擔心起來:“這、這可如何是好?昨兒還是你父親給他求情……才沒出人命的呢,他總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西閒道:“說句冷血的話,真的給鎮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這場折辱畢竟是因父親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絕不會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親,他又奈何不了鎮北王,所以隻會把這仇變本加厲加在父親頭上。”
楊夫人聽的驚心動魄:“阿彌陀佛,這是怎麼說?竟又惹出禍來了?”
西閒道:“可不是麼?哼……驕橫霸道,胡作非為,最會逞一時之凶頑,不思後果,這樣的人又算什麼英雄。”最後一句,卻是因為想起了蘇舒燕口口聲聲稱讚趙宗冕的話。
楊夫人滿懷憂慮,隻追問該如何是好,又想著等林禦史回來後跟他好生商議如何解禍。
誰知就在當日下午,門上小廝在外探聽了一個消息,因進來報說:“也不知為什麼,那個一貫跟老爺作對的戶部的曹郎中,竟給大理寺滿門查抄,說他貪墨賄賂之類的,家裡的人都下了大獄呢。”
楊夫人聞聽,猶如遮在眼前的陰霾在瞬間消散,忙抓住西閒的手說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