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複呼吸了數回,再定睛看時,卻果然不見了那道影子,西閒緩緩起身,伸手撩開簾子。
就在這時,外間有人低低道:“王爺到了。”
西閒詫異之際,果然是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趙宗冕已經走了進來,借著燈光一眼看見西閒掀著簾子,趙宗冕笑道:“我以為你睡著了,怎麼還沒睡,是在等我?”
西閒看著他的笑,這個人笑起來是這樣的滿不在乎,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知這全天下還有什麼難事能將他困擾難倒。
雖然明知他並非良人,但是在這森寒的午夜夢回,突然看見了這個人似能睥睨一切的笑,猛然心安。
西閒笑笑:“王爺怎麼這時侯來了?”
趙宗冕道:“前頭那些家夥們才都散了,王妃說你才回來,我過來瞧瞧。”俯身在西閒的手上握了一握:“怎麼這麼涼?”
西閒道:“本已經睡著了,方才覺著冷才醒了來,是不是哪裡的窗子給吹開了?”
趙宗冕回頭,身後的侍女們忙四散去查看,果然在後麵的一扇窗戶沒有拴好。
趙宗冕擰眉喝道:“以後再這麼粗心大意,一個個都彆想要活了!”
大家戰戰兢兢地答應了,又趕緊備茶備熱湯水,伺候他洗漱。
西閒因為給方才那一場驚魂一瞥,弄的睡意都沒了,一時倒也不困,就倚靠在床邊打量著他忙碌。
趙宗冕吃了口茶,回頭見西閒眼巴巴看著自己,他便嗤地一笑,走過來道:“是不是口渴了?”
西閒點點頭,趙宗冕便在床邊坐了,端著茶湯喂她吃了一口,西閒道:“多謝王爺。”
等西閒喝好了,趙宗冕把茶盞遞給旁邊的杞子,翻身上榻,在她身側躺了。
他枕著手臂,長籲了口氣:“不知怎麼,一在你身邊兒,本王心裡就覺著踏實。小閒,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會兒西閒是坐著的,趙宗冕卻是躺著。
他說話的時候抬眼看著西閒,西閒看他的時候卻是俯視。
西閒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鎮北王,這會兒的趙宗冕看來沒那麼威烈懾人,神色輕鬆而略帶慵懶,加上他長的很好,乍一看,有一種陌生的俊美昳麗。
西閒回答:“臣妾不知道。”
趙宗冕翻了個身,竟半趴在她的腿上,手臂環繞在她腰間:“你從來都是最聰明的,怎麼會不知道?你快跟我說說,到底為什麼?”
西閒啞然,鎮北王的蠻橫無理也來的這樣奇怪:“王爺,時候不早了,還是安歇吧。”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睡了。”
西閒越發無言以對,望著他這撒賴似的姿態,隻得說道:“興許,是因為臣妾有了王爺的……骨肉。”
“是嗎?”趙宗冕猛地抬起頭來,仰頭看了西閒半天,搖頭道:“不對不對,我明明是在說你,跟小兔崽子有什麼關係。”
今晚上他一定又喝了不少酒,話語裡透出了醺醺醉意。
西閒有點後悔自己先前沒有及時裝睡了。
幸而趙宗冕沒有繼續逼問,隻是靜靜地趴在西閒腿上,又過了半天,他毫無動靜,反而有細微的鼾聲響起,竟仿佛是睡著了。
西閒抬手,大膽地在他鬢邊一撥:“王爺?”
趙宗冕一動不動,西閒啼笑皆非,給他壓一晚上,明兒自己這兩條腿隻怕就保不住了:“王爺……起來,安生睡。”
“唔。”趙宗冕迷迷糊糊應了聲,卻仍是動也不動,反而把她的腰抱的更緊了些。
他沒來之前,西閒還覺著冷,此刻渾身卻有些發熱。
西閒正要咬牙把他從自己的腿上推下去,瞥見他半醉半睡的臉,突然想起了那件事。
理了理頭緒,西閒微微俯身,低低叫道:“王爺……”
趙宗冕不吭聲。
西閒道:“王爺,瑛姬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沉默。就在西閒想放棄的時候,趙宗冕嘀咕:“那小雜種……”
西閒心一緊:“王爺,那孩子、那孩子還活著嗎?”
“哼……”
“王爺,瑛姬呢?瑛姬,”這幾天,外頭一些流言零零碎碎飄入西閒耳中,西閒把心一橫,“瑛姬真的死了嗎?”
關潛雖然從軍中打聽了消息,卻怕刺激到西閒,並沒有特意來告訴她,但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西閒問了那句後,趙宗冕“嗯”了聲,喃喃道:“死了,死了好,一了百了。”
一瞬間,西閒屏住呼吸。
趙宗冕卻終於鬆開了她,他翻了個身:“本王……”呢喃不清。
西閒轉頭看著他,終於也慢慢地伏倒身子,凝視著趙宗冕。
隻見他嘴唇翕動,道:“本王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們。”語氣古怪,像是咬牙切齒地發狠,又像是一聲淡淡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