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趙宗冕道:“我心中最擔心的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嗎。”
西閒一怔。
趙宗冕又低笑道:“何況那是我的種,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
西閒又有種想要給他一巴掌的衝動。
這種驚世駭俗的回答,也隻有他能說的出口。
西閒望著趙宗冕的臉, 不免想起泰兒那張跟他酷似的小臉,自從跟那小孩子分開,一想起來,心口就酸軟且痛, 又空落落地像是缺了最重要的什麼,恨不得撇下所有回到他的身邊。
但是這名為泰兒父親的人, 對他親生的孩子卻如此輕慢無心,不問生死……真不愧是鎮北王。
西閒離開鎮撫司,想了想,叫了一個人來, 吩咐了幾句後, 先回林府。
下轎進門, 楊夫人早知道了,忙不迭迎了出來,昨兒才見了一麵就分開, 楊夫人牽腸掛肚, 恨不得跟著去西巷王府。
母女兩人握著手往內, 到了內堂落座, 楊夫人問:“我聽他們說, 你去了鎮撫司……是探望王爺去了嗎?”
西閒道:“是, 才出來。先回家來看看母親,順便還有一件事。”西閒又問:“哥哥跟父親都不在家?”
楊夫人道:“他們都在各自部裡。”
這會兒堂下並無彆人,楊夫人便低聲問道:“王爺可會不會有事呢?還有……太子殿下可派人去找小王子了沒有?”
西閒道:“王爺的事,我也不敢說如何。太子殿下既然已經應允了,母親放心就是。”
楊夫人想起那沒見麵的小外孫,眼中含淚:“那孩子怎麼也這樣命途多舛的,才出生就……我昨兒跟今早上都上了香,希望菩薩保佑他平安無事。”
兩人說到這裡,於青青從門口進來,道:“西閒回來了。”
楊夫人看她一眼,到底沒說什麼。西閒也淡淡的,於青青見狀,便有些不自在。
幸而不多時,外頭道:“蘇家三爺來了。”
西閒才對楊夫人說道:“母親,我有件事要跟三哥哥商議。”
楊夫人道:“好好好,我們先回避。”說著起身往外。於青青回頭看西閒一眼,到底也跟著去了。
不多會兒蘇霽卿進了門來,西閒早打發宮女內侍們在門口等候了。
昨兒兩人相見的時候,西閒就發現蘇霽卿清減了好些。這會兒本要先問安,可想到蘇舒燕的事,便問不出來了。隻說道:“三哥哥要保重才是。”
昨天一大堆人在這裡,蘇霽卿也沒顧得上跟西閒私下裡說話,今日聽說她去鎮撫司,他便在家中等候,果然王府的人派人去請他來林府。
蘇霽卿走近了,低低問道:“你怎麼回來了?泰兒呢?”
若是把尹西園背叛的事告訴蘇霽卿,隻怕他又難過多心。
西閒便道:“我聽說了舒燕出事,放心不下。”
“你……你糊塗。”蘇霽卿皺眉頓足,道:“你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怎麼又輕易回來,何況舒燕已經……你回來又有什麼用呢?何況你還有泰兒,泰兒現在哪裡?”
西閒道:“三哥放心,泰兒現在給一個極穩妥的人看護著。”
蘇霽卿本來懷疑她是把泰兒托付給了尹西園,但聽這口吻不對,不由一怔。西閒在江南舉目無親,除了一個尹西園,又哪裡會有個極穩妥的人?
西閒卻並不想他再深問此事,隻道:“三哥,舒燕的事,到底是怎麼樣。”
蘇霽卿呆了呆,後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西閒道:“那天,三哥應該也在東宮是不是,那天,你可發現過什麼異樣?”
那日是蘇舒燕生日,蘇霽卿跟蘇大人自然也在,蘇霽卿聽西閒問,白著臉搖頭:“我、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天,在趙宗冕去過蘇府後,蘇霽卿見蘇舒燕氣的幾乎失去理智,生恐她衝動之下又做出其他的事來,於是那天他找了個機會,就把西閒並沒有死的真相告訴了她。
蘇舒燕起初不信,覺著蘇霽卿是編出來哄她的話,蘇霽卿索性把他們如何逃離,如何在泰州順利生下孩子,西閒如何給孩子起名泰兒,大家又去江南隱居等話都告訴了蘇舒燕,就算是捏造也捏不出來的。
蘇舒燕這才信了,當下抱著蘇霽卿喜極而泣。
蘇霽卿又慌忙安撫了她一陣,讓她好生保重,千萬不要再輕舉妄動之類。蘇舒燕一一答應了。
蘇舒燕道:“哥哥放心,我再也不亂鬨了就是。從此後我隻好好養胎,以後……一定可以跟姐姐再相見,畢竟她也答應過我會再見麵的,也是我傻了,竟就信了她沒了的鬼話。”含著淚笑的十分開心。
從此後蘇舒燕果然謹謹慎慎,直到那日她生日,聽說趁興小酌了幾杯。
蘇霽卿道:“這是此後我聽母親說的,妹妹那會兒喝的半醉要回去歇息,母親本要陪著她的,妹妹隻叫她在外頭跟客人同樂。後來聽說裡頭出了事……”
西閒轉頭,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她想了想,問道:“當時事發之前,外間席上,所有人可都在嗎?”
蘇霽卿擰眉道:“所有人?想不起來了。”
西閒道:“那太子殿下應該也在?”
蘇霽卿一愣,神情有些恍惚:“太子……我記得太子在那時正好出去了。”他遲疑地看向西閒,仿佛猜到她的意思。
西閒忙道:“我隻是隨便問一問。三哥彆放在心上。”
蘇霽卿咽了口唾沫,低頭想了想,問道:“你方才去了鎮撫司,見過王爺了?他……他可怎麼說?”
西閒把趙宗冕告訴自己的話也同他說了。蘇霽卿臉色複雜,半晌沒吱聲。
過了會兒,蘇霽卿才說道:“因為先前妹妹跟王爺爭吵過,所以這一次出事,也有人說,妹妹是因為替你不忿,所以跟王爺起了衝突,才給王爺失手害死的。可是我心裡明白,你的事我已經跟妹妹說了,她絕對不會因此再遷怒王爺,自然不至於什麼衝突。我雖然懷疑過王爺動手的可能,但……如果不是王爺,又有誰敢對太子良娣下手,而且妹妹還懷有皇嗣?”
想來想去,能符合這種暴戾行徑的,似乎隻有殺人如麻視種種規矩如糞土的鎮北王了。
西閒才要安撫蘇霽卿幾句,突然看見前方窗戶外有人影若隱若現。
西閒一皺眉,道:“來人。”門外有內侍行禮,西閒向著那邊示意,冷道:“去看看是什麼人這樣大膽。”
內侍領命出外,招手喚了兩名侍衛過來,帶了轉到那邊,果然見一個人趴在窗口鬼鬼祟祟的。
內侍喝道:“是什麼人如此放肆膽大,竟敢偷聽娘娘說話!給我拿下!”
那人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如此陣仗,早軟了:“是我,是我,我是她的嫂子。”
“什麼‘她’!混賬東西!敢對娘娘不敬。”
於青青見這太監臉色酸硬,忙對裡頭叫道:“西閒,是我!叫他們彆誤會了。”
卻聽得身旁有人道:“你方才叫我什麼?”
原來是西閒跟蘇霽卿兩人走了出來,於青青看著西閒泛著冷意的眼神,心頭一凜:“我……”
西閒道:“我叫你嫂子是敬重你,你若自己不尊重,就不要怪我沒有情麵可講。”
於青青臉色灰敗:“我也、沒做什麼。”
內侍喝道:“還敢無禮?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