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青嚇得一躲,大叫饒恕。
西閒示意內侍住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著王爺入了鎮撫司,我又自己回來了,所以現在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又得任憑你褒貶挑剔了是不是?”
於青青心懷鬼胎。
先前鎮北王犯了東宮入獄,於青青倒有些慶幸西閒“死”的早,這樣才不至於牽連到林家。
沒想到西閒偏在這時候回來,且小王子下落不明……她心裡就又犯了嘀咕。
西閒跟她生活了那麼多年,她的那點兒小肚雞腸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如果放在以前,西閒隻怕仍不會跟她計較,畢竟以家中和睦為要,且西閒知道,一旦兩人撕開了,於青青在東來跟前必要說三道四,就算東來一時不聽,時間一長了,未免會受挑唆,兄妹兩人必生出嫌隙。
且於氏的嘴巴又壞,若正麵得罪了,她越發變本加厲地四處去說嘴,反而落了個“小姑子欺負兄嫂”的惡名。
西閒忖度自己畢竟是要出嫁,何必生事,且又勝在她性情淡泊,所以一直都忍讓著,大家相安無事,也免得讓楊夫人生閒氣。
可現在的西閒,經曆了這許多事,同先前早已不同。
西閒淡淡道:“這次饒了你,若還有下回,我認得你是嫂子,他們卻不認得。”
於青青給她點破了心中所想,又見如此陣仗,所有的心氣兒早就蕩然無存。
內侍們又喝道:“還不謝恩!”
於青青一哆嗦,跪在地上道:“謝娘娘恩典。”
西閒這才去跟楊夫人辭彆,楊夫人才也聽說她教訓於青青的事,說道:“你嫂子也該給教訓教訓了,先前你來了,沒規矩的隻喊你的名。我心裡已經不受用了。”
西閒說道:“我本來不願為難她,隻是現在王爺落難,我又是這個情形,若再讓著她,她越發不知天高地厚地要踩上來,以後我回來一次隻怕還要看她一次的臉色,聽她的那些混賬話,索性在今日給她一個教訓,一勞永逸。且我看她這幅模樣,這一年來母親隻怕也沒少受她的閒氣。”
楊夫人道:“我都習慣了,誰叫當初看走了眼呢。如今孩子也有了,且她對東來倒也好,就罷了。不過今兒給你這樣,以後她該不會了吧。”
西閒跟蘇霽卿話彆,自回了西巷王府。
王妃早盼望多時,聽西閒說過見了趙宗冕的種種,便道:“我是不信王爺動手,隻是找不出第二個凶手。又茲事體大,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西閒道:“此事隻怕隻有東宮的人才最清楚。”
兩人目光相對,王妃問:“你是不是有了主意?”
西閒道:“趕明往東宮走一趟是必要的。”
王妃略一思忖:“好,明日我陪你一塊兒去。”
西閒交代過了,便回自己院中,才進門就見柳姬坐在躺下,正拿著扇子扇風。
見她回來,柳姬笑道:“大忙人,你才回京,就沒有一刻停歇,開封府尹都沒有你這麼忙。”
西閒想到她昨夜之舉,仍有些訕訕,隻留意看她的手腕,卻見柳姬今兒穿了一件俏麗的紫色紗製襟衣,寬綽的袖口低低垂落,擋住了手。
西閒道:“夫人可是有事?”
柳姬笑吟吟看她,西閒心頭一動,示意宮女們退出。柳姬才說道:“見到那個薄情人了?”
西閒點頭,柳姬說道:“我知道你機靈,你既然要看,讓你看個夠。”說著,竟大方地撩起衣袖,露出了半截手臂。
西閒一愣,然而看時,卻見柳姬原來如雪的藕臂上,竟有數道已經愈合的疤痕,因為原本的肌膚細膩無瑕,更顯出這痕跡的可怖跟醜陋,竟不知是什麼樣的傷勢,才會造成這樣嚇人的傷疤。
“這是……怎麼弄的?”西閒驚心。
“是他,”柳姬把袖子放下,輕描淡寫地說道:“若不是我機靈,就不隻是一根手臂的事兒了。”
西閒微睜雙眸:“王爺?”
柳姬笑道:“怎麼,你不信?我也不信他真做得出,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可他真的就能。”
西閒道:“這是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柳姬哼了聲,“那會兒他得知了你沒有死,就盯上了我。那狠心該死的……嗅覺倒是靈的很,一找就找到我。”
柳姬說著在手臂上一撫,有些心有餘悸。
當時趙宗冕到了她的房中,柳姬起初還以為他是要來過夜的。誰知趙宗冕竟問起西閒的事。
柳姬當然不會承認,趙宗冕毫無廢話,一出手就拗斷了她的手臂,當時疼得柳姬幾乎暈死。
望著花容失色跌在地上的柳姬,趙宗冕挑著自個兒的手掌,冷漠說道:“你還有一次機會,要麼說,要麼,這次斷的就不是一條胳膊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柳姬當然更知道該怎麼選擇。
柳姬立即將如何聯絡戲班,又如何傳信蘇霽卿等話,一一告知,隻因她也不知蘇霽卿護送西閒的最終目的地,所以才無法告訴。
西閒聽的又是驚心又是恍惚,看了柳姬半晌,柳姬卻笑吟吟地:“你不怪我出賣你吧。”
“怎麼會,我更不忍夫人因此傷了性命,”西閒掃一眼她的手臂,又問:“可是他是怎麼知道……屍首是假的?”文安王都說差點給騙了過去。
柳姬道:“我起初也不懂,後來倒是想明白了。”
西閒忙請教,柳姬說道:“起初王妃交代文安王不讓他去看那屍首,因為我在那具假冒的屍首上做了手腳,顯出個懷胎數月的樣子,王爺起初也真沒有去。隻是後來,他暗中去了一趟北院,在出來後就立刻叫人把屍首裝裹,更加不許知州所派的仵作過目。大家都以為王爺是悲痛過甚,殊不知……”
西閒仍是不明白,柳姬笑道:“跟你說這些是不是不大好……當然是他自己動手查驗過了。”
西閒愣了愣,卻也瞬間明白了柳姬話中的意思,近七月的天氣,卻覺著一股寒氣繞身。
等柳姬去後,西閒回想之前遇見文安王,趙宗栩說若不跟他走,稍後敲門的就是鎮北王的人,原來如此。
是夜,西閒斜靠在榻上,照例先思念了一會兒泰兒,又從懷中掏出那個荷包。
這小小的荷包是在她跟蘇舒燕年幼的時候,她送給蘇舒燕的生日禮物。
那時候兩小無猜,蘇舒燕道:“這個荷包真好看,姐姐,將來我有了喜歡的人,就把它送給那個人,你說好不好呀?”
西閒笑道:“拿我給的東西送人,虧你也說的出來,你自己練好了針線,愛送多少送多少。”
蘇舒燕道:“我再練十年二十年,終究不如姐姐的針線好,你就答應我吧。”
西閒被她晃得頭暈,便笑道:“你那喜歡的人也是倒黴,要得這個不值錢的東西做定情信物。”
這隻不過是當年的戲言而已,西閒幾乎都已經忘了。更不知道有朝一日,會從趙宗冕的手中看到這個“信物”。
怔怔地望著荷包上幾乎有些褪色的並蒂蓮花,蘇舒燕為什麼要把這荷包給趙宗冕?是因為……仍是喜歡著他嗎?
還是說,蘇舒燕知道自己活著,聽說她的死訊後一定會回京,她擔心西閒會誤解趙宗冕害死了自己,所以才把這個荷包特意給了。
這樣的話,西閒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意,也會明白絕不是趙宗冕害她。
那個傻丫頭到死,居然都在為他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