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等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見阿照如此,均嚇的不輕,紛紛跪倒。
泰兒小聲問道:“母妃,是泰兒做錯了什麼嗎?”
西閒歎了口氣,便道:“都出去,阿照留下。”
眾人謝恩退到外頭,西閒才對阿照:“你該知道太子頑皮,就該不錯眼地跟著他,豈有都走了的道理?”
阿照道:“是奴婢疏忽了,請娘娘降罪。”
西閒道:“你雖然看管不力,到底是泰兒太頑皮的緣故,罷了。隻要你記得今日的事,以後加倍小心。”
阿照磕頭道:“奴婢遵命。”
西閒才又吩咐,“另外,此事彆對外麵說起。起來吧。”
阿照遲疑著起身:“可是弄壞了這些東西,皇後娘娘那邊如何交代?”
西閒道:“不妨事,娘娘那裡我自有交代。”
回頭看看那一桌子的狼藉,又道:“把東西整理起來,另外,今兒似格外的冷,叫人加一盆炭吧。”
阿照忙按照吩咐,先收拾了那些給畫壞了的檔冊,又命小太監準備了炭。外頭那些伺候的眾奴婢未免向她打聽惹了什麼禍事。
阿照記得西閒的話,隻說道:“還問呢,因為你們都偷懶沒在跟前,太子殿下從椅子上下地的時候幾乎絆倒,幸好娘娘察覺的早才沒有閃失,不然的話大家可都怎麼活呢?”
眾宮女太監都悚然後怕,阿照趁機說道:“甘露宮裡兩個主子的安危,就是咱們的性命了,以後可萬萬不能再怠慢分毫,知道嗎?”
大家齊齊應聲。
剩下泰兒跟西閒在殿內,泰兒問道:“母妃,泰兒闖禍了嗎?”
西閒把他抱入懷中,叮囑說:“以後不許拿大人的東西玩了,這些還罷了,尤其是你父皇那裡的……可記著千萬彆碰,知道嗎?”
泰兒眨眨眼:“父皇那裡沒有這些醜醜的女人。”
西閒才要笑,又忍住:“難道你是覺著那些……不好看才畫了的?”
泰兒吐吐舌頭:“都沒有母妃好看。泰兒討厭他們。”
西閒本是要教導他的,聽了這句,便把他緊緊摟在懷中,半晌才說道:“好了,這件事不提了,泰兒也彆再對任何人說起,你把今兒在外頭跟著你父皇的事兒,告訴母妃好嗎?”
是夜,趙宗冕並沒有來到甘露宮,小江子自作主張偷偷地去打聽,聽說皇帝獨自一個人歇息在勤政殿內。
次日早上西閒起身,整理妥當,便去鳳安宮請安。
一時來到鳳安宮,同吳皇後見禮,皇後道:“妹妹今日來的早些,卻也是好,昨兒內務司送了些緞子過來,你挑幾匹,讓他們裁衣裳。還有一些新的頭麵首飾,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
內宮皇後跟貴妃的衣裳頭麵等,都是有定例規製的,皇後如此說不過是顯示大度罷了。
西閒笑道:“臣妾的衣裳首飾甚多,很不必再添了。”
皇後道:“其實我跟妹妹的心意一樣,但隻有一件,這畢竟是皇上才登基的第一個春節,我們自然不能灰頭土臉的,倒也要收拾收拾,簇然一新的好,也是個吉祥的意頭是不是?你放心,李夫人跟柳夫人那邊也都有。”
西閒這才答應。於是皇後同她便把那些布匹首飾之類看了一遍,西閒略點了幾樣。
兩人重又落座吃茶,皇後問起道:“是了,昨兒你拿了那些東西回去,可看過了不曾?”
西閒聽提起來,便道:“回娘娘,都看過了。”
“那你覺著哪些好呢?”
“臣妾……覺著都很好。都是極難得的。”
皇後微微詫異:“是嗎?你沒有格外喜歡或者不喜歡的?”
西閒似有不安之色:“臣妾……沒有。都很好。”
皇後問道:“妹妹,你是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
西閒這才忙把茶杯放下,起身行禮道:“臣妾請罪。”
皇後大驚,忙起身扶她:“這是什麼話,快起來,是怎麼了?”
西閒道:“臣妾昨晚上熬夜查看的時候,因為困了,一時失手,把那些要看的帙卷都掉在了火盆裡,要搶救已經來不及了。因怕娘娘責罰,所以才……”
吳皇後微睜雙眼看著西閒:“都燒了?”
西閒道:“請娘娘降罪。”
半晌,吳皇後才微微地籲了口氣:“罷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誰沒有個失手不察呢?”
西閒忐忑道:“隻是畢竟是各家精心準備的,臣妾於心不安,不然,就當全都過了便是。”
吳皇後笑道:“傻話,哪裡有照單全收的,總要篩選下幾個去,不然,還以為天子的後宮什麼人都能進來呢。”
“那……可怎麼辦?”
吳皇後望著她,慢聲道:“也不妨事,叫他們再準備就是了。”
此事之後,一直道除夕之前,京城內的各高門女眷頻繁進宮,一來是拜見皇後,二,卻是給貴妃請安。
因人人都知道,各家呈現給皇後的選秀卷宗,給貴妃“失手”燒了。
貴妃是不是失手,大家不敢妄自猜測,隻不過這樣一燒,倘若把各家小姐的前程也都燒光了,那可如何是好。
原本大家都知道後宮皇後掌管,林貴妃又對皇後娘娘從來恭敬順從,憑著娘娘說一不二的。
所以在送女進宮這種事上,自然隻要皇後說聲就是了。
卻給西閒這一“失手”,讓大家都回過味來。
更有人想起當年太上皇的端妃娘娘請眾人進宮赴宴,林妃娘娘在那場宴席上,跟廢太子妃爭鋒,那種當仁不讓的氣勢。
於是各自暗呼失策,幸而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甘露宮從原本的門可羅雀,到眾人紛至遝來,熱鬨非常。
這日,甘露宮又送走了來請安的工部侍郎夫人,阿照送人的時候,正柳姬笑嘻嘻地進門。
殿內西閒正在吃茶,柳姬上前躬身道:“給貴妃娘娘請安,請貴妃娘娘原諒奴婢這幾日懶散怠慢,不登門之過。”
西閒抿嘴一笑:“恕你無罪,平身吧。”
柳姬向著她努了努嘴:“好呀,還真的擺起貴妃娘娘的譜來了。”
有宮女端茶送上,西閒道:“你嘗嘗這茶,是祁門紅茶,叫什麼天香。我覺著味兒很好。”
柳姬道:“我不愛喝茶,隻愛喝酒。”話雖如此,卻仍是乖乖吃了一口。
西閒道:“這是前日宋翰林的夫人送的,他們老家是徽州人,還送了一方金絲端硯給泰兒練字呢。”
柳姬噗嗤笑了出來,差點把茶噴了,她擦了擦嘴道:“我的娘娘,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就一副暴發戶人家的口吻了?什麼紅茶什麼端硯,這也拿出來炫耀。”
西閒淡淡笑道:“我怎麼就暴發戶人家了,太金貴的東西要不得,這些能吃能用的,還罷了。你既然不愛吃茶,下次我看看有沒有送酒的,給你留著就是了。”
柳姬滿眼含笑,偷笑了會兒,才說道:“怎麼突然開竅了?”
西閒又吃了一口茶道:“也不是突然……就是覺著,有些東西我可以不要,但是……不能給人就低看一眼。”
“哦?”
西閒並不回答,隻又問道:“你說,在這宮內,是被人無視好呢,還是給人忌憚好?”
柳姬也慢慢地嘗了一口茶,果然品出了些甜香滿頰,柳姬道:“被人忌憚,招人恨,自然不好。可是被無視的話,卻可能會被很多雙腳踩在底下,那自然更慘。”
西閒看著那紅茶朱紅透明的湯色,輕聲道:“是啊,我可以被無視,可我還有泰兒,他們今日小看了我,明日就敢小看泰兒。”說著一笑,“這個我絕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