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子回頭笑道:“主子念的是什麼?”
西閒道:“是宋人的一首詩。”
“雖然奴婢不懂,隻覺著怪好聽的。”
西閒笑道:“你能覺出好聽來,已經是懂了。”
小江子的心裡暖暖的:“主子誇獎我呢。”
阿照見西閒似乎心情不錯,也才隨著寬心。她畢竟伺候了西閒一陣子,知道她是個外柔內斂的性子,雖看著柔弱,卻從來自有打算主張。
今晚上這一趟,隻怕必有把握。
於是阿照也湊趣地笑說:“小猴子,你好生給主子照著路,彆隻管得了誇獎就高興的手舞足蹈。”
有他們兩人作伴,倒是不覺著格外寂寥。
不多時三人到了勤政殿前,卻見殿內燈火輝煌,小江子因先前沒探聽趙宗冕的行蹤,本擔心他不在,讓他們撲了個空,如今見燈火通明才鬆了口氣:“皇上一定在呢。”
於是引著西閒拾階而上,殿前的禁衛早趕過來:“止步!什麼人?”
小江子忙道:“是我們貴妃娘娘。”
禁衛借著燈影看了會兒,忙退後行禮:“請娘娘稍等,我們去通傳。”
西閒站在殿門前,那禁衛向門口傳令內侍說明,內侍忙奔到內殿。不多會兒卻又跑了出來,同禁衛嘀咕。
小江子看這個架勢覺著奇怪:“怎麼還不宣娘娘進內呢。”
阿照也有些不安,西閒卻仍款款而立,麵上波瀾不驚。
果然,那侍衛奔了過來,低頭道:“請娘娘恕罪,皇上……這會兒正忙著,不得相見。”
小江子跟阿照像是給人狠拍了一掌似的,兩人臉色都有些發白。
西閒卻輕聲問道:“皇上可還說彆的了嗎?”
禁衛搖了搖頭。
西閒抬眸望著那緊閉的勤政殿門扇,突然往前走了兩步,禁衛吃驚,要攔著又不敢,隻道:“請娘娘止步。”
西閒又走了一步才停下,然後她垂眸,深深呼吸後道:“臣妾……特來請罪。”
裡頭寂然無聲。
西閒重又說道:“臣妾特來請罪。”說話間,便屈膝往前跪倒在地。
“娘娘!”小江子跟阿照大驚,忙衝過來,漢白玉的地階何等寒涼,就這樣跪下去如何使得。
西閒的聲音仍是溫和如舊:“你們退下。”
見西閒如此,兩人知道勸不得。
當即雙雙退後兩步,對視一眼後,便也隨著跪在西閒身後。
那禁衛跟門口的內侍也都驚呆了,麵麵相覷,半晌,內侍忙又入殿內去了。
西閒安靜地跪了有一刻鐘,勤政殿的門打開,先走出來的卻是顧恒。
顧恒望著地上的西閒,往她身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
終於他轉身退後,身形默然靜立於廊下。
又過了一刻鐘,西閒已有些禁受不住,月光下的臉色更如白玉一般。
寒氣透過漢白玉階石自膝頭直刺入內,迅速鑽上心頭,天際的月光也成了無形的冰,處處颯寒。
西閒自覺雙腿已經麻木,雙手,臉頰……但此時此刻,心中所想的,竟是方才在寢宮裡,她所照看著的泰兒那甜美安心的睡容。
西閒竟笑了笑,幾乎沒意識到自己在往旁邊倒下。
就在廊下的顧恒將按捺不住衝過去的時候,勤政殿的門被突然打開。
趙宗冕將西閒抱入懷中,而她的臉色依舊平靜如水,並沒有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覺著詫異或者驚喜。
趙宗冕低頭望著她,抱著進入勤政殿。
身後阿照跟小江子踉蹌跟了兩步,又給內侍太監擋在門外。
***
趙宗冕將西閒擁在懷中,手掌心裡是她的手,跟冰一樣。
“你是不是瘋了?”他又氣又恨,不住地搓著她的手,又把自己的一件裘衣拿來,給她圍在身上,“你就那麼篤定朕一定會叫你進來?”
西閒靠在他的肩頭,又給他的衣衫裹住,久違的桂露的氣息將她迅速包圍,好久不見,居然有種奇怪的安心感。
隻是太冷了,冷的讓她現在還在哆嗦:“皇、皇上、這不是叫我進來了嗎。”
“你……”趙宗冕咬了咬牙,“這會兒也還可以再扔出去。”
“那、那就扔出去吧。”西閒歎了口氣。
趙宗冕瞪著她,仿佛不能置信。
西閒抬頭對上他的雙眼:“我……我知道,皇上、你……舍不得。”
趙宗冕一震。
“好冷啊。”西閒往他懷中靠了靠。
趙宗冕不由把她抱緊了些,可又後悔自己這個動作,於是說道:“怎麼不冷死你。”
“冷死我也罷,”西閒道:“橫豎後宮佳麗三千,千嬌百媚,好的多的是,一個林西閒算得了什麼。”
趙宗冕細看她的神情,想看出她這話是真心還是玩笑。
西閒探臂,從他腰間探過去抱住:“皇上真的想讓我死嗎?”身子正慢慢地暖回來,她的聲音也柔中帶著一點溫軟,恰到好處地撩在趙宗冕的心頭上。
趙宗冕卻不能答,這還是西閒主動抱他,她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趙宗冕覺著她或許會聽見他正在慢慢加快的心跳。
他有點惶惑,但更多的是歡喜,於是哼道:“不許瞎說,再說那個犯忌諱的字,信不信真把你扔出去。”話雖如此,手臂卻下意識勒的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