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吳皇後失控, 一旦提起她,趙宗冕便隻說“鳳安宮”, 並不提“皇後”兩字。
西閒忙問為何要將陸爾思除名, 趙宗冕道:“說來怕你不信,還不是為了顧恒那個混球。”
原來昨日,陸康上了一封辭呈。
自從陸康回京後,趙宗冕委以重任, 命他掌管戶部, 陸康也是兢兢業業, 不敢怠慢, 除夕入宮的時候還沒說什麼“告老還鄉”等話, 而且他的確還不到什麼告老的年紀。
如今卻突然要求辭去戶部尚書一職,趙宗冕自然知道事出有因。
於是傳了陸康進宮, 當麵詢問。
陸康起初唯唯諾諾地不肯直說, 趙宗冕當然不會放過他,一番喝問, 陸康才說明實情。
起因竟是因為陸爾思。
陸爾思從年前病倒, 請遍了京內神醫, 卻都無功而返,也有的大夫看出端倪, 便對陸康說,小姐乃是心病而起, 所以才藥石無效。
陸康不知何故, 便叫夫人暗中逼問, 陸夫人也正憂心,畢竟選秀之日日近,女兒卻病容憔悴,於是百般詢問,夫人甚至連自戕的法子都用出來,陸爾思才吐露事情。
原來先前進宮的時候,她給龍驤衛顧統領攔住調戲。
顧恒非但無禮戲弄,且還放話要挾,說可以讓陸爾思入不了宮。
陸康聽了自然大怒,他好歹也是皇帝麵前的功臣,堂堂官宦之女居然給人如此調戲威脅,顏麵何存?
那會兒陸康在趙宗冕麵前,泣淚道:“臣雖然是一介文官不懂武功,但女兒被人欺負,是可忍孰不可忍,本來臣想在朝堂之上公開彈劾顧統領恃寵妄為,試圖一手遮天之舉,但是臣女卻跪地哭求,說顧恒畢竟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如此的話未免會牽扯到皇上的顏麵,所以竟攔著微臣。”
陸康又道:“微臣自知道比不過顧統領,可也不願跟他同朝為官,更加忍不了這份恥辱,所以臣寧肯辭官歸老,還請皇上恩準。”
趙宗冕意外之餘半信半疑。
顧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冷清的像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他居然對陸爾思乾出那種事?可是陸康又沒有說謊的理由,也絕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
於是趙宗冕便先安撫了陸康,答應一定要給他一個結果,陸康才暫且罷休。
西閒聽了趙宗冕轉述的話,自也是愕然:“顧統領……真的要挾過陸小姐?皇上可問過他了?”
趙宗冕道:“問過,他也承認了。”
西閒愣怔,如果說攔路調戲這種事放在趙宗冕身上,那簡直似吃飯飲水、再平常不過的,但是顧恒?難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甘露宮,西閒在路上就吩咐小江子,讓宮內準備熱水洗澡。
本來是想讓宮女伺候,可是因惦記著陸爾思跟顧恒的事還沒說完,少不得就隨在旁邊,拿了帕子親自給他擦身。
趙宗冕很是受用,西閒見他反而不說了,隻好催問。
陸康出宮後,趙宗冕即刻把顧恒叫來詢問,問是否真有其事,顧恒道:“確有此事。”
趙宗冕呆若木雞:“你……你是看上了陸爾思?”
顧恒說道:“是。”
趙宗冕總覺著匪夷所思:“可是,你……”他想了想,其實陸爾思的確是絕代佳人,當初在雁北就有第一美人的稱呼,如果說顧恒看上她,似乎也可以解釋。但總覺著哪裡欠缺些。
趙宗冕忖度了會兒問道:“就算你看上她,那、那怎麼居然要攔路調戲,你是一時的色膽包天呢,還是怎麼樣?”
顧恒說道:“是心儀陸小姐,所以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趙宗冕幾乎要大笑,“你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
再看看顧恒的臉色,就連說“情不自禁”四個字的時候,也仍是冷冷清清,波瀾不起,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趙宗冕心中疑惑的很,但男女之情,本就匪夷所思,於是道:“按理說你年紀的確不小了,我本來也還想著給你尋一房賢惠的妻室呢,也叮囑過貴妃,讓她在這次選秀裡仔細看著,如果有那格外好的女子,先給你,總之任由你挑選……沒想到你小子自己先下了嘴。你就算喜歡陸爾思,為何不直接跟朕說?如今鬨得陸康不依不饒的,要如何了局?”
顧恒聽到“叮囑過貴妃”,眉睫一動,道:“現在也不遲,既然這樣,就請皇上下旨,把陸姑娘許配給我吧。”
趙宗冕笑道:“你說的簡單,陸康現在想咬死你呢。你居然還想要人家女兒?陸爾思畢竟不是尋常出身,至少要顧及人家顏麵。”
趙宗冕思來想去,又歎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陸爾思一門心思想進宮,她如果心儀你,也不至於就如此抗拒了,何況朕也……留著她有用,不如你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再選彆的女子吧。”
顧恒道:“臣隻喜歡陸姑娘,非她不娶。”
趙宗冕給他的倔強弄得頭大,如果換了彆人,趙宗冕早一腳踹出去了。何況換了彆人,也絕不敢像是顧恒一樣“抗旨”。
西閒聽到這裡,不覺緊張,頓時想起泰兒所說打傷了顧恒的話,暗暗猜測莫非就是趙宗冕一怒之下動了手?
趙宗冕卻偏不說了,隻握著她的手道:“這裡……”西閒隻好從後麵轉到側邊,給他擦拭胸口。
目光所及,卻瞧見他身上那道曾一度危及他性命的傷疤,雖已經愈合,但疤痕卻仍如此鮮明,此刻給熱水一泡,更顯得怕人。
西閒盯著那處,雖知道已經好了,但手上不禁又放輕了幾分力道。
輕輕擦了兩下,西閒才道:“然後呢?”
不料趙宗冕見她凝視自己的傷處,便握著她的玉臂,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小閒……”
西閒原本不願伺候,就是擔心他趁機胡鬨,如今聽他聲音不對,心頭一跳。
趙宗冕卻並未做彆的,隻看著她雙眼問道:“小閒這會兒,該是一門心思想著朕了吧?”
西閒一愣。
趙宗冕望著她清澈的眸子,眼前卻又出現跟顧恒在殿上的場景。
見他不肯答應,顧恒竟淡淡道:“當初皇上迎貴妃入門的時候,貴妃已跟蘇家有了婚約,也未必是心儀皇上的。”
趙宗冕聽了這話一怔:“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