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突然一笑, 卻並沒有說什麼。
在陸爾思看來, 這個笑神秘莫測, 或許可以是一種默認, 又或許……
心驚肉跳。
可因為笑的太過好看,這底下的意義就越發令人難以分辨, 直到出宮上車, 回府的路上,陸爾思還是恍惚於顧恒那一笑之中, 難以確信真相到底是否如自己所說。
陸爾思的婢女小韻見她怔怔坐著不言語,忍不住道:“小姐, 其實……顧統領挺好的,人長得好看, 年紀青青的, 就很得皇上重用……”
陸爾思冷冷道:“你也說很得皇上重用,他再能耐, 也隻能俯首稱臣,而我所想嫁的是天底下第一的人。”
小韻道:“但顧統領很喜歡小姐,可皇上……”
陸爾思恨恨道:“彆說了, 他根本不喜歡我,隻不過……”
磨了磨牙,陸爾思喃喃道:“他心裡明白, 隻要我入了宮, 不管用什麼法子, 皇上的心一定會倒向我, 這個混蛋!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壞人好事!”
小韻跟了她很久,最知道她的性情:“可方才顧統領是幫了小姐的呀。”
“他隻不過是看夠了我狼狽的樣子,才又出來做好人……可追根究底是誰造成這一切的?還不是因為他?否則的話……”否則的以範雨沐那種蠢材,怎會敢在她麵前趾高氣揚。
陸爾思哼了聲,但轉念想到不管是馮瀲楚還是範雨沐,論資質都是平庸之輩,但偏偏是她們這些人如願以償。
想到馮瀲楚說“有的人想得還得不到”時候那種明晃晃外露出來的滿足,陸爾思又覺胸悶,當下煩躁道:“彆說了!”
小韻歎了口氣,想到顧恒臨彆時候那一笑,心裡倒是暗暗盼著兩個人早點成親,那樣至少可以經常看見顧統領了。
立冬這日,進宮的除了眾家誥命以及貴女們外,自然不乏皇親貴戚,其中便有章令公主,以及文安王妃跟郡女,世子妃等。
宴會罷後,文安王妃同家眷自去了,章令公主卻留在了宮中。
章令公主一早去探望過太上皇,宴會過後就去了之前她曾住過的紫掖殿。
因為迎冬要舉行三日之禮,期間需要齋戒,今夜趙宗冕便獨自睡在勤政殿。
甘露宮中,西閒睡了一覺又醒來,不知已經是什麼時辰了,卻也懶得去問。
懷了這一胎後,她時不時地便會覺著困倦乏力,懶怠思忖,也不知是因為整個人放鬆了許多還是什麼彆的緣故。
之前不太喜歡吃東西,但自打五六個月的時候,突然胃口大開,尤其喜歡酸甜口味,葷素不忌,短短兩個月,整個人便豐腴了一圈。
西閒覺著自己很是反常,擔心有礙,仔細地詢問太醫,五六名太醫卻都說是正常的。
隻是看他們的臉色,西閒總覺著像是有什麼瞞著自己,可看種種流露出來的神色端倪,卻又絕對不像是什麼壞事。
如果換了以前,西閒隻怕就打聽出來了,但是現在卻不知為什麼,總不想去在這些小事上操心計較。
甚至連今日章令公主來見,都懶懶散散地應酬打發了,
西閒扶著肚子,想要翻個身,卻又覺著有些口渴且餓,想喝甜些的燕窩潤喉。
她抬了抬手,正想喚人,突然覺著不大對。
有些冷……
而且,自從她有孕之後,身邊須臾都有人,就算夜晚睡著,床邊也是有數名宮女守夜,西閒但凡有點動靜,立刻便會有人打簾子查看。
比如她想翻身的話,會有嬤嬤幫著照料。
西閒眨了眨眼,困意極快地散去。
她慢慢地回過頭來,發現垂著的床帳無風而動。
心在突突地跳了兩下後,西閒鎮定下來。
這幅場景,卻有點像是當初在雁北王府真珠院裡,給瑛姬之“鬼”夜探的情形。
“是你?”西閒試著低聲問。
簾子外沉默了片刻,然後有些悶悶地回答:“怎麼一猜就猜到是我?”
卻是柳姬的聲音。
西閒啞然笑道:“除了你,還有誰這樣大膽?又有誰有這樣的能耐?”
她試著要起身,卻有些乏力。
床簾給掀了起來,果然是柳姬在外麵,見她竭力要起身的樣子,柳姬上前探臂把她扶了起來。
西閒靠在床邊坐了,喘了口氣,往外掃了一眼。
守夜宮女不見了。
“她們呢?”西閒看向柳姬,“你、沒有傷及她們吧?”
柳姬歎道:“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彆人。”口吻裡好像有些埋怨,繼而回答說道:“都沒有死,在一邊睡著呢。”
西閒微微一笑,手在肚子上撫過:“都無礙就成。”
又問柳姬,“半夜三更你來做什麼?”
今日宴席,柳姬並未到場。
事實上她已經不露麵很久了,新進宮的幾位貴主,有的想跟這位夫人攀攀交情,但每次去延秀宮,都會碰壁而歸。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理了,且新人們暗暗覺著,柳夫人畢竟是“老舊之人”了,不得趙宗冕歡心,所以大概是畫殿為牢,自我囚禁起來了,這倒也不是壞事,畢竟少一個爭寵之人。
而且聽說這位柳夫人原先出身不乾淨,少了這樣一個人,自然是好。
柳姬哼道:“許久沒見,難道不想我?”
西閒笑道:“這裡的門向來都開著,你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時候不肯來,卻半夜三更地跑來責問我?”
柳姬忍不住嗤笑了聲:“不是說你最近懶怠管事麼,還以為你如何……仍是這樣伶牙俐齒的,倒是叫人放心。”
西閒道:“我隻是懶怠操心,又不是真的傻了。”
柳姬笑打量著她:“他們說貴妃娘娘比先前豐腴了不少,倒是所言非虛,你這樣卻很好,端莊華美的,更有母儀天下的氣質了,若仔細再看看,何止是母儀天下,簡直是菩薩也當得。”
西閒道:“我若是菩薩就好了,可以普度天下受苦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