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宗說罷, 望著趙宗冕冷肅的臉色笑道:“怎麼樣, 是不是後悔沒有早點圖窮匕見,將我也一並除掉呢?”
“你當然不能死,”趙宗冕目光沉沉,卻淡淡一笑:“啟兒已經替了你去了,你怎麼也得長命百歲。”
成宗眼珠轉動, 麵有詫異之色。
趙宗冕轉身吩咐內侍道:“好好地伺候著太上皇, 千萬彆叫他有個三長兩短。”
他邁步出了太極宮, 聽著宮門在身後沉悶地關上, 腳步逐漸加快。
趙宗冕早就安排了顧恒守在甘露宮,一有異狀即刻動手。
按理說不會出什麼意外。
但是當望著紫宸殿方向的火光之時,趙宗冕知道, 成宗並非是虛張聲勢。
目光望著那隱隱地微紅, 趙宗冕腳步不停, 往甘露宮的方向而去。
當趙宗冕開始懷疑柳姬的時候,本來想直接將柳姬拿下,以絕後患。
隻是同西閒說的時候, 西閒在他麵前懇求, 讓對柳姬網開一麵。
西閒覺著柳姬不會真的動手害自己, 但是對趙宗冕而言, 柳姬已經動過一次手了, 雖然那次陰差陽錯地害死了吳貞。
但這已經是不能原諒。
因為西閒求情, 趙宗冕才決定暫緩動手, 隻是讓顧恒這兩日加緊防範。
這夜成宗突然派人相請, 趙宗冕覺著事出有因,便命顧恒去甘露宮,紫宸殿也做了相應安排,他自己則往太極宮。
本來布置的十分妥帖,可謂天/衣無縫,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是有百密一疏。
他漏算了一個人。
先前就在顧恒離開甘露宮後,偏殿的嬤嬤們都給驚動,紛紛趕了來,期間又來了兩位太醫。
因為西閒的月份大了,且肚子也如此不同尋常,所以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安置好了穩婆,看護嬤嬤,有經驗的太醫駐紮。
一時之間甘露宮甚是熱鬨,宮女們穿梭其中,把燈燭都紛紛點起來,偌大宮殿很快又燈火通明。
正在眾人揪心,忙碌不堪的時候,又有兩個意外的人到了。
其中一人是馮昭儀,另一個卻是先前休息在紫掖宮的章令公主。
阿芷忙迎陪著往內,章令公主道:“我聽見外頭鬨哄哄的,很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這是怎麼了?”
馮昭儀也狐疑問:“有什麼事?”
阿芷低低道:“說是娘娘要早產了,都驚慌著呢。”
章令公主吃了一驚:“天啊,這也太早了!太醫怎麼說?”
馮昭儀也驚得瞠目結舌,忘了反應。
阿芷雖然也算是經曆了事的,可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麵,又為西閒擔心,便眼紅紅的:“太醫也拿不準,殿下跟昭儀娘娘看了便知道。”
這會兒已經進了內殿,果然見西閒床前圍著好些人,裡頭的是阿照跟兩個貼身的宮女,旁邊是穩婆跟嬤嬤們,最外一層是幾個太醫,人人麵色凝重。
章令公主見狀,踟躕不前,馮昭儀卻走前幾步,問太醫道:“娘娘怎麼了?”
太醫們見她兩人來了,紛紛行禮,把情形略說了一番。
章令公主皺著眉問:“好好的怎麼竟要早產,先前不是說並無此征兆?”
太醫道:“娘娘這一胎、本來就有些不同一般,所以臣等也無法詳細預測,而且生產之事本就、本就……難料。”中間,生生地把個“凶險”一詞咽了下去。
這會兒隻聽到西閒痛苦的呻/吟傳了出來,馮昭儀忙上前伺候。
章令擰眉道:“那你們有沒有什麼好用的藥……法子之類的?”
太醫們麵麵相覷。
章令撇下太醫們,跟著上前探看,宮人們見公主跟昭儀來到,紛紛退避。
兩人來到床邊,見西閒臉色蒼白,疼得已經受不住了。
章令的心跟著一顫,還未開口,馮昭儀問道:“這是……真的是要生了嗎?”
其中一個穩婆道:“方才給娘娘看了看,多半是的。”
馮昭儀顫聲道:“可是……還不足月,這樣早會不會……”
馮昭儀遲疑著沒有說出口,章令公主問道:“可有凶險嗎?”
甘露宮裡西閒貼身的宮女裡,隻有阿照在旁邊,聞言看了章令公主一眼。
這樣早產,凶險當然是不可避免的了,隻是沒有人敢說出來罷了,何況畢竟要講究個吉利,也不便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不過章令是公主,倒也罷了。
另一名嬤嬤道:“不會的,有道是‘七活八不活’,如今……如今皇子已經有七個多月了,必然吉人天相,順順當當的。”
其他的忙附和道:“說的很是!何況又有皇上跟貴妃的福蔭庇佑呢。隻是娘娘的身體畢竟有些弱,大概也沒有準備……到底有點措手不及。”
馮昭儀也忙點頭:“慢慢來。”
章令全無昔日的伶牙俐齒,隻是跟著說:“是,說的是。”
此時幾個老經驗的便圍著西閒,教她如何調息放鬆,有的便給她按摩手腳各處。
阿照吩咐宮女們去熬粥煮湯,不多時湯水端了來,阿照自己嘗過了後無礙,才到跟前一勺一勺地喂給西閒。
西閒喝了湯水,總算緩了一口氣過來,她定了定神先問道:“顧統領去了紫宸殿了嗎?”
阿照忙柔聲道:“娘娘放心,顧大人這會兒隻怕已經到了,太子殿下無礙。”
正說到這裡,外頭一陣慌亂,依稀是不知是誰道:“那是什麼?紫……”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即刻打住!
隻是西閒已經聽見了,忙掙紮著欲起身:“誰在說什麼?是紫宸殿怎麼了嗎?”
大家忙攔著她,又說無礙。
原來是範才人跟郭昭容,章美人三位因聽說甘露宮之事,正聯袂而來。
方才出聲的卻是範雨沐,隻是才一出聲,就給郭昭容強行攔住。
裡頭西閒原本還渾然無力,此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揚聲道:“小江子進來!”
小江子如喪考妣,隻得挪步進來,西閒道:“方才、誰在外頭說紫宸殿怎麼了?”
這會兒郭昭容同其他兩位才慢慢地走了進來,臉色各異。
小江子跪在地上,咬著牙擰著眉頭,把心一橫道:“娘娘,著實是沒什麼,原本是奴婢沒看見公主來到,隻看見外頭伺候她的宮女姐姐,才一時詫異,想問她是怎麼從紫掖殿來了咱們這裡……”
西閒半信半疑。
郭昭容走了過來,含笑道:“可不就是這個混賬東西的嗎,方才臣妾等還沒進門,就聽他失驚打怪的,把我們都嚇了一跳!”說著回頭嗬斥小江子,“你要驚嚇了娘娘,看明兒不砍了你的腦袋。”
說話間又瞟了範雨沐一眼,範才人一聲不敢出,隻垂著頭。
阿照也忙一指章令公主,陪笑對西閒道:“娘娘且看,可不是公主方才來探望麼?這狗奴才沒有發現,自己嚇自己。”
章令勉強一笑,也才靠前:“娘娘醒了?覺著怎麼樣呢?”
西閒見她果然在這裡,才鬆了口氣:“怎麼連公主……各位妹妹也驚動了?”
章令道:“我心裡放不下,所以過來瞧瞧。”
馮昭儀郭昭容等也忙都請安:“娘娘保重。”
西閒方才因關切泰兒所致,憑著一股急性起身,幾乎忘了痛,此刻才又往後一倒,阿照忙攬著她,穩婆遞了墊子過來,讓她換了個姿勢。
西閒垂眸望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知為何總是覺著心慌。
便對阿照道:“派小江子去紫宸殿看看,倘若太子沒什麼……就讓顧統領把他……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