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趙宗冕連哄帶騙、以及泰兒的“幫助下”, 西閒順利生下了雙生子。但也到底元氣大傷,養了近兩個月才有起色。
先前在情形穩定之後, 趙宗冕問起顧恒紫宸殿的情形, 除了最後私放柳姬一節外, 顧恒也把所知的儘數告訴。
趙宗冕聽罷道:“你啊你, 叫你死死留在甘露宮哪裡也不許去, 怎麼偏就頂不住?這次得虧貴妃無事, 如果有妨礙呢, 你說?”
顧恒道:“當時我也不想離開,隻是貴妃催的著急……”
顧恒難得的忐忑,雖然如今西閒母子平安, 但是回想柳姬質問他的時候,顧恒仍是覺著心裡那股後怕的冷氣揮之不去。
紫宸殿那邊,也是蘇霽卿告訴的趙宗冕, 那夜他陪著泰兒溫習了功課,才欲哄他入睡, 卻發現有個太監意圖對泰兒不利, 蘇霽卿及時攔住, 帶了泰兒往外的時候,柳姬出現殺了那太監。
在蘇霽卿帶了泰兒隨著龍驤衛逃出去後,紫宸殿便起了火, 至於是柳姬所為, 還是彆的細作, 就不得而知了。
趙宗冕哼道:“算了, 誰又能想到章令會給太上皇策動呢,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小閒對關潛那麼好,章令居然要為了這臭小子害她……”
顧恒道:“公主也是愛子心切。”
在章令給龍驤衛押下後,她才哭著跟顧恒說了真相,原來成宗曾傳她入太極宮,說起關潛南下的事,並且拿了關潛的隨身佩玉跟一根手指給了章令,暗示她關潛已經在他的手中,如果不按照他所做,下次她所看見的,大概就是關潛的頭了。
章令看見那手指幾乎瘋了。
原來那幾天,正坊間有傳言,說是朝廷去南邊的安撫使的車駕在路上遇襲之類。章令曾問過趙宗冕,趙宗冕隻告訴她如今禮部跟兵部都沒有消息送回,且關潛身邊許多侍衛守護跟隨,必然是有人胡說八道。
所以在聽成宗如此說後,章令倒有一大半是相信了,但她愛子心切,又投鼠忌器不敢對趙宗冕跟西閒說起,便被成宗要挾住了。
趙宗冕本因為章令意圖謀害西閒,不想見她,聽了顧恒審訊所得,才叫人把章令帶到跟前。
章令哭著又說了一遍,道:“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我也是沒有法子,潛兒在太上皇的手上……宗冕,你若是能救出潛兒,就算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趙宗冕冷道:“彆人給你個棒槌,你就當了真了,隻會相信太上皇的話,朕跟你說過了潛兒不會有事,你為什麼不信朕,卻去聽信他所說,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要對小閒動手……”
章令呆了呆:“潛兒真的沒事嗎?但是,那根手指……”
“你自己看,”趙宗冕把一份折子扔到地上:“這是禮部新到的公文,有潛兒的親筆信。”
章令大驚,忙拿起來細看,果然是關潛的筆跡,且言明如今已經在路上,而且是跟大軍一塊兒,若無意外年下就會到京。
既然是跟軍隊一塊兒,那自然是不可能遇到什麼山賊了。
章令驚愕之餘,又是寬慰,又是傷心。
“早先潛兒隨著朕去雁北的時候,因為屢次受傷,貴妃就跟朕說了不能總讓潛兒冒險,畢竟他是你獨生的兒子,”趙宗冕盯著她,越說越恨,“她滿心為了你著想,知道你為人母的疼惜之心,但是你呢?你真是糟蹋了她的一片心!”
章令跪在地上,又是羞愧,又是後悔,掩麵哭了起來。
***
那夜在甘露宮中,章美人不慎給毒針刺到,幸而太醫就在近前,急忙用金針刺穴救助,因為救的及時,才免除了性命之憂,卻也昏迷了數天才醒了過來。
然而在馮昭儀的鳴玉宮,馮瀲楚近來卻也多有身子不適。
月餘都有些不思飲食,精神懨懨,起初以為是在甘露宮受了驚嚇,太醫也的確是如此說的,可是連喝了半個月的安神湯,卻也不見好轉。
直到那天,馮瀲楚覺著略好了些,便想去甘露宮給貴妃請安。
畢竟自打貴妃產子後,馮瀲楚一直病著,彆說去甘露宮,從鳴玉宮走兩步都頭暈目眩。
隻是才出了鳴玉宮,走不多久,迎麵見範才人同一名宮女打眼前經過,雖看見了她,卻並沒有止步,反而加快腳步離開。
馮瀲楚身後的宮女看在眼中,抱怨說道:“這範才人實在沒有規矩,明明看見了娘娘,居然不過來行禮。”
因精神欠佳,馮瀲楚也不願意跟範雨沐計較,隻是又走了兩步,未免覺著胸悶,便扶著宮女靠在牆邊歇息。
宮女望著她的樣子,十分憂慮:“娘娘,這病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太醫們也說不出個什麼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也不見好轉,這可千萬彆……”
若是半個月前說這話,隻怕馮瀲楚即刻就要嗬斥,可如今聽了,卻隻覺著心灰意冷,也著實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居然流露出纏綿病榻之意。
這宮女正是隨侍身邊的心腹之人,也是那夜隨著馮瀲楚去甘露宮的。
如今見她不言語,便又道:“說來那天晚上的確是有些邪門,總不會是撞客著什麼了吧……而且奴婢聽人說,這生孩子的屋子裡,等閒是去不得的……因為怕應了那‘血光之災’呀。”
馮瀲楚正想嗬斥,卻一口氣喘不上來。
那宮女又自顧自說道:“您瞧,那天晚上公主發了瘋,章美人都給毒倒了,不過說來這章美人也是命硬,聽說現在已經好轉了,可章美人是給毒針紮到了的,娘娘您卻並沒有碰著啊,怎麼居然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馮瀲楚聽到這裡,猛地哆嗦了一下:“你說什麼?”
宮女嚇了一跳:“奴婢、奴婢沒有……”
馮瀲楚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你再說一遍!”
宮女呆呆的,想了會兒,膽怯地重複道:“奴婢說,章美人命硬,已經好了,可娘娘沒給那針紮到,怎麼竟比她更重呢……”
馮瀲楚一陣頭暈,眼前頓時又出現那兵荒馬亂的一夜。
當時章令公主給阿照推了一把,往後退了幾步,當時她就在公主身旁,本能地想要去扶,可又覺事出突然,本來謹慎些後退讓開。
正那時身旁卻有人撞了她一下,馮瀲楚身不由己,倉促中回頭瞥了眼,卻見是範雨沐在身邊。
範雨沐原本不站在馮瀲楚身側的,因為兩人並不和睦。
所以馮瀲楚看見她在,還有些詫異。
隻是那會兒章令踩中了她的裙角,馮瀲楚躲閃不及,往後倒下,順勢拽了一把,便將範雨沐也帶倒了。
當時因為場麵十分慌亂,馮瀲楚並沒有多想什麼,但是這會兒回想起來,突然間渾身發抖。
馮瀲楚猛然抬起雙手,十指張開放在眼前細看,太陽底下,纖纖素手毫無瑕疵,但是……
將左手抬高了些,馮瀲楚突然發現在自己的尾指的側邊上,依稀像是有一處很淺的劃痕,因為已經愈合了,所以不細看絕對留心不到。
但是此刻在燦烈的太陽底下看去,從這愈合的傷口之中,有著淡淡的若隱若現的灰黑之色,沿著尾指往下,一路蔓延入手腕底下。
馮瀲楚將衣袖撩起來,從手腕到臂彎,淺淺的黑色痕跡令她極至驚心,同時又極為憤怒。
來不及說話,馮瀲楚雙眼微閉,往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