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慌張大叫,喚了兩名內侍過來,總算將馮昭儀又抬回了鳴玉宮。
不多時太醫趕到,問起緣故,宮女倒也不傻,想起馮瀲楚先前異樣舉止,忙把她的左手握住:“娘娘先前打量自己的手指,然後就暈了。”
太醫一怔,屋內光線陰暗,有些看不出端倪,太醫伸手在馮昭儀的腕上輕輕一搭,聽了半晌,突然有所思似的又去細看馮瀲楚的手指,果然也留意到了那道愈合的淺痕。
馮瀲楚再度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威勇侯夫人守在旁邊,兩隻眼睛微微紅腫。在她身後,是馮瀲楚的兄長馮少緯。
原來馮瀲楚也是給那毒針所傷,隻是並非刺傷,而隻是很輕的擦傷,毒性發作的甚是緩慢。
而且在當時那種緊急而混亂的情形下,馮瀲楚又並未說受了傷,所以太醫察覺她脈搏微亂,還隻以為是驚嚇所致。
這毒從尾指散播蔓延,不至於叫人昏迷,短時間內更不會致命,但如果拖延救了,蔓延到心室之後,那就必有性命之憂,就算救回來,身體狀況也會大不如從前。
太醫將這些情形向趙宗冕稟明後,皇帝即刻下旨,將最近給馮瀲楚看過病的太醫們拿下嚴懲,更把其中一個負責給馮瀲楚醫治的主診太醫立即處斬。
威勇侯夫人見女兒才醒來,並不敢立刻把實情告訴她,隻說有驚無險,讓她好好休息。
但就算不說,馮瀲楚心中卻早就明白,而且眾人隻以為她是不小心擦傷,殊不知她心裡清楚自己是被人所害。
馮瀲楚示意母親出外,叫宮女請了馮少緯到跟前。
此刻她的身體仍舊虛弱,卻仍是強撐著,緩緩向馮少緯說了那夜的情形。
馮少緯聽後,眼中透出怒意:“這麼說,是範才人想害妹妹?”
馮瀲楚道:“自從我升上來,又多方壓著她,她心裡早記恨我,哥哥你答應我,一定要替我報仇。”
“我必然要這範家好看,妹妹你放心,”馮少緯擰眉道:“工部尚書自己也不乾淨!這幾年貪了不少銀子,皇上早交代我們查他的底兒了,隻是因為要年下,所以暫時還放著他,等過了年……我必要他們全家都生不如死。”
馮瀲楚微微頷首,輕聲道:“本來仗著皇上青眼,貴妃又是個寬仁能容人的,所以還想著以後能扶搖直上,也多看顧咱們家幾年,為咱們家爭爭氣,沒想到……”說到最後,眼中的淚已經落了下來。
馮少緯眼角一紅:“妹妹,彆說這些喪氣話,太醫說了,隻要好好調養,一定能夠再養起來的。”
馮瀲楚低聲道:“哥哥彆擔心,我就算死,也要讓她先在我前頭。”
馮少緯去後,晚間,趙宗冕也親來探望。
馮瀲楚正服了藥,見他來了,便欲下地迎接,趙宗冕讓她仍舊在床上斜躺著:“忙到如今才得閒,你好些了?”
燈影下,他的臉仍是那樣俊美無儔,看人的時候,就算無情,卻偏勝有情。
馮瀲楚目不轉睛地看著,仿佛多看一眼,比吃什麼藥都強。
她微笑道:“皇上,臣妾好多了。皇上不必擔憂。”
“最近一直不得空,沒想到你瘦了這許多,”趙宗冕道:“那些庸醫實在可恨的很,朕已經砍了一個人的腦袋,給你出出氣。”
馮瀲楚道:“知道皇上畢竟是疼護臣妾的。先前以為不是什麼大毛病所以沒放在心上,也知道皇上忙於政事,所以不敢打擾。”
趙宗冕道:“你也太懂事了。可是也太疏忽大意,怎麼傷著了都不知道?”
馮瀲楚探手,把趙宗冕的手握住:“皇上,臣妾有件事,一定得告訴皇上。”
趙宗冕道:“你要說什麼?”
馮瀲楚把那夜的情形略說了,又道:“當時臣妾本來能避開的,是範才人從旁邊撞了臣妾一下,也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隻是那時候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卻第一時間把臣妾推了出去……忖度她的行為,倒好象有些未卜先知一樣。”
趙宗冕眼神一沉:“她?”
馮瀲楚道:“雖然也許是臣妾捕風捉影,但是……咳,不可不防。畢竟這範家,原先對太上皇甚是忠誠。如今貴妃好不容易誕下一對皇子,可千千萬萬不能有絲毫差池啊。”
“你放心。朕明白。”趙宗冕微微頷首,冷哼了聲,“就算不為這個,隻為她不安好心推了你,也必然放不過她。”
馮瀲楚聽了這句,眼中便冒出淚來:“皇上……多謝皇上還疼顧我。”
趙宗冕一怔,笑道:“好好的哭什麼?”
馮瀲楚擦了擦淚:“還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趙宗冕道:“你說就是了。”
馮瀲楚道:“臣妾中了這毒,又耽擱了救治時間,近來常常覺著身子沉重的很……本來還想著,能夠多伺候皇上、貴妃幾年,可看這樣……”
“大年下的,不許說這些。”趙宗冕喝止了她。
馮瀲楚道:“臣妾隻是想求皇上,如果臣妾真的有個萬一,求您、求您繼續照看著馮家……”
趙宗冕對上她淚光閃爍的眼睛,頃刻才說道:“真是會多心亂想。好了。朕答應你就是了,不是說才喝了藥麼?快些睡吧,好好地養起來,不僅是朕,貴妃那邊還得倚重你呢。”
馮瀲楚聽他答應了,這才一笑,緩緩地躺倒,卻仍是定睛望著趙宗冕。
趙宗冕笑道:“隻管看什麼?”
馮瀲楚道:“臣妾……隻想這樣看著皇上,一直這樣看著……”
“又說傻話,朕命你趕緊睡了。”趙宗冕笑斥了句,站起身來。
馮瀲楚本想求他再多坐會兒,但卻知道他多半要去甘露宮,便隻轉頭望著他緩步而出的背影,直到趙宗冕出殿而去。
趙宗冕果然是要去甘露宮的。
這月餘來,甘露宮可謂是熱鬨非凡,那初生的兩個孩子,趙宗冕起初並沒有留意,因為他全部精力都在西閒身上,看她那樣奄奄一息的,讓他不敢絲毫懈怠,直到太醫們診過了說性命無礙,隻是太過虛脫,才略略放心。
直到第二天,他才正眼看了兩個小孩子一眼,不看則已,一看,幾乎不敢認那是自己的骨血,因為這兩個小家夥實在是太小太小了,趙宗冕覺著自己的一隻手就能輕輕鬆鬆托起一個。
他甚至開始擔心這兩個小家夥能不能健康長起來。
可奇怪的是,雖然極小極弱的樣子,哭聲卻異乎尋常的響亮。
直到西閒看過了兩個嬰兒,望著趙宗冕滿麵憂慮的樣子,似看穿他心中所想,因說:“當初泰兒才出生的時候,比這還小很多呢,哭聲也沒有這樣響,弱弱的跟小貓兒叫,甚是可憐。”
趙宗冕沒看過泰兒初生的樣子,沒有辦法想象,回頭看看泰兒一副小霸王的模樣,又看看那柔弱可憐的兩個小東西,突然想到這兩個小孩子若再長大些,也如泰兒一樣脾性的話,三個鬨騰起來,豈不是要大鬨皇宮?
想想當初知道西閒有孕之後自己的預感……唉,果然是預感成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