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明知西閒的用意。
在太上皇駕崩的那日,他聽說西閒獨自去了養心殿,當著蘇霽卿的麵,聲明自己不會前去。
但事實上,在跟蘇霽卿分彆後,他終於忍不住,仍是去了養心殿。
雖然心底痛恨自己竟如此出爾反爾,可是當真的趕到……顧恒卻又慶幸自己的出爾反爾。
太上皇所說的那些話,他聽了大半。
最後西閒以言語激發太上皇的病發,起初他還沒看出來,直到太上皇病發倒地,呼人來救,西閒的動作……
顧恒心中的震驚,無法言語。
就如同那一次在太極宮裡,聽太上皇揭露了禦史彈劾是西閒主意時候的心情。
他代替西閒做了她沒有完成的一切,事實上他也知道這種事不適合她去做。
那雙手隻適合給人攥在掌心,好好地嗬護。
雖然顧恒知道,西閒如此鋌而走險的原因,也許多半是為了趙宗冕,以及她自己。
但是,至少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吧。
“我說了,不要自作聰明。”最後,顧恒回答陸爾思。
說完後,他轉身便要離開。
陸爾思追了兩步:“你明知我說的是對的!你明明並非蠢人,為什麼不能清醒?”
顧恒微微止步,卻並沒有回頭,仍是大步往前去了。
身後陸爾思望著他的背影,難以遏製地叫道:“顧恒!”
顧恒置若罔聞。
陸爾思很想看見顧恒回頭,但卻隻能望著那道高挑軒秀的身影逐漸離自己越來越遠。
***
且說顧恒往回而行,路過禦書房,卻聽見爭執之聲。
凝神細聽,卻是泰兒不知對誰說道:“你也太笨了,這都背不下來?幸而侍讀是寬厚的,要是先前老太師在,把你的手心都打爛了。”
另個聲音低低道:“這個如此難背,一時怎能背誦下來?”
泰兒道:“我怎麼就背下來了?”
“因為太子天生聰慧,跟我們不一樣。”
顧恒聽出是泰兒在跟進宮伴讀的林翼對話,正要走開。隻聽泰兒又道:“少拿這個當借口,是你心不在焉,你小心了,當我的伴讀,要伶俐些,不然我告訴母妃,不要你了。”
林翼嚇得哭了出來:“我再不敢了,太子殿下饒恕,我一定好好用心就是了。”
泰兒才說道:“那快點背,再敢偷懶,看我怎麼罰你。”
回到勤政殿,趙宗冕也正從鳴玉宮回來了,見他遲到便問:“先前去哪裡了?”
顧恒道:“關於紫宸殿修繕的事回稟了娘娘,正賤內在甘露宮,又送了她回去。”
趙宗冕聞言笑道:“在家裡膩歪不夠,跑到宮裡了還要送?嘖嘖,沒想到冰山也有動凡心的時候啊。”
顧恒定了定神:“皇上去過鳴玉宮了?”
“嗯……德妃的樣子,很不好啊。”趙宗冕歎了口氣。
“先前因為耽誤了最佳救治的時候,那些殘毒慢性發作,必然傷及娘娘的心脈……實話說到如今這樣,也是意料之中的。”
趙宗冕眉頭緊鎖:“德妃還是個忠心的,且又能乾,有她做皇後的左膀右臂令人安心,沒想到……偏是這樣。”
顧恒說道:“這也算是天意罷了。”
趙宗冕聽到“天意”,一笑:“什麼天意。都是那老東西搞出來的,如果朕狠心一切早點斬草除根,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顧恒知道他指的是太上皇,便道:“橫豎已經作古了,又何必再提。”
趙宗冕道:“說來也有些怪,這老東西最後是怎麼了,喪心病狂的要跟小閒同歸於儘?虧他怎麼想的。”
“應該也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想孤注一擲吧。”顧恒道。
趙宗冕說道:“對了,你向來機警,為什麼那天卻偏偏不在?”
“是微臣大意了,原先在跟蘇侍讀說話,且娘娘又說不必我陪同,所以才放心沒有趕去。”
趙宗冕道:“以後不要如此了,就算如今老東西走了,難免還有些死灰複燃,另外……”
顧恒道:“是指……淩……”
他所指的,自然是“淩霜宮”。
趙宗冕道:“賢妃不比彆人,背後還有鎮國將軍,那也是個有能耐的人,如今萬事才定,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再傷筋動骨了……”
顧恒道:“嗯,畢竟郭將軍也不像是英國公一樣。”
趙宗冕聞言長眉一揚:“你說什麼?”
“昨兒我們老夫人去燒香,遇到了章清怡,她不知怎麼,向賤內透露了書信的事。”
趙宗冕一怔,卻又說道:“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
“皇上是當事人,才覺著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對賤內卻不一樣,她、”顧恒頓了頓,道:“她以為是我。”
“啊?”趙宗冕這才真情實意地詫異起來,卻又笑道:“陸爾思以為是你?她是怎麼想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她以為,我很明白皇上的心思,所以主動替皇上分憂吧。”
趙宗冕大樂。
顧恒又道:“如果她知道此事分明是皇上自導自演的,不知又是什麼反應呢?”
“彆告訴她,不許告訴任何人,不然……你知道的,遲早晚給小閒知道。”趙宗冕忙正色吩咐。
顧恒道:“其實皇上何必多此一舉,留章清怡在宮中又能如何。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你懂什麼,”趙宗冕橫他一眼,“英國公是不能得罪的,畢竟是老勳爵了,朝廷裡還得有這樣的人撐著。且如果章清怡不出事,因先前給毒針刺傷一節,算來是朕欠他的,如果章清怡紅杏冒頭,卻是他欠了朕的,更何況……一舉兩得解決了蘇霽卿,又何樂不為呢。”
“那也不必非得逼我模仿蘇侍讀的筆跡。”
“看章清怡那鼠膽,磨磨唧唧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如果不推他們一把,怎能一舉成功呢。”
兩人一對一答,顧恒冷冷道:“皇上真是神機妙算。”
趙宗冕笑道:“你彆用那種嘲諷的口吻。”卻又自我誇獎道,“不過這計策的確是一箭數雕,也隻有朕能想得出來啊。”
“是啊,古往今來忙著自己往頭上戴綠帽子的人,也隻有皇上了,真是聖明不過皇上。”
“你快閉嘴!”趙宗冕笑罵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