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彆無選擇, 隻得低頭入內。
這一刻,心裡也明白自己來的唐突了,縱然西閒一時不會疑心, 陸爾思卻一定早就知道了他的來意。
麵對西閒, 他略有些窘然無地。
但對陸爾思, 顧恒又覺著憤怒。
顧恒懷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進了甘露宮正殿。
裡頭,陸爾思早站起身來。顧恒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向西閒行禮參拜。
西閒微笑道:“顧統領來的這樣巧, 莫不是聽說了夫人在此, 所以特意來的?”
來的路上顧恒早將理由想好, 便道:“因為近來重修紫宸殿,有許多閒雜人等進宮, 已經命人把往紫宸的路又封了幾重, 若是有事往那邊去的話不免要繞路,特來回稟娘娘知道。”
西閒道:“這種小事, 以後就叫人來回就是了。又勞動顧統領親自跑一趟。”
顧恒不言語。
西閒又含笑對陸爾思道:“方才說什麼來著?顧統領從來都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陸爾思也笑著回道:“正是,所以臣妾說,他的全部心意都在……”
顧恒正惦記著方才在殿外所聽的那句話, 聞言垂著的手已經緊握。
卻聽陸爾思繼續說道:“都在皇上身上了。”
顧恒幾乎沒按捺住看過去。
“所以我也深知, ”耳畔是西閒道:“畢竟, 顧統領跟皇上之間是自小長大的, 既有君臣的情誼, 也有兄弟知交的友誼, 連我對皇上的用心,都比不上顧統領的用心。”
顧恒聽了這幾句,慢慢抬頭看向西閒。
西閒同他目光相對,微一點頭。她的眼神這樣溫和,毫無雜念。
顧恒的眼中卻仿佛有冰水蔓過。
陸爾思也看見了顧恒的眼神,這一瞬間,她突然忘了所有,隻是覺著……
有些難受。
如果說在鳴玉宮裡看見馮瀲楚,就好像看到了原本可以走另一條路的自己,那麼這會兒她望著顧恒,卻仿佛看到了那個永遠都求之不得的自己。
三個人突然都沒了言語。
幸而阿照及時來到:“娘娘,小皇子醒了,在找娘娘呢。”
西閒還未開口,陸爾思突然道:“臣妾也想看看小皇子,不知有沒有這個福分?”
西閒笑道:“把他們帶出來吧。”
阿照回身,同幾個奶嬤嬤把承吉跟承祥兩人領了出來。
陸爾思早站起身來,卻見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穿著打扮如出一轍,同樣的玉雪可愛,難分軒輊。
西閒卻一眼就認了出來,手裡握著一個撥浪鼓邊走邊搖晃著玩兒的,是承祥,另一個望著她快步而行的,是承吉。
奶母將兩人領到西閒身邊,道:“方才已經吃過奶了,掙紮著往外頭要找娘娘呢。”
兩個小孩子見了西閒,呀呀喃喃,伏在她的膝頭撒嬌似的。
陸爾思笑道:“這哪一位是二皇子,哪一位是三皇子,如何辨認出來?”
西閒道:“左手戴金鐲的是承吉,右手有的是承祥。”
陸爾思細看了會兒道:“妾身看著二皇子的眉眼風度,倒是跟娘娘有些相似。”
西閒道:“他甚是內向,不如承祥活泛。”
說話之間,承祥已經搖搖晃晃地,卻走到了顧恒身邊,舉起撥浪鼓要送給他。
顧恒俯身接了過來:“多謝三皇子殿下。”
陸爾思一眼看見,不由看呆了。
西閒察覺她的目光,笑道:“等你們也有了小孩子,跟他們兩個一起玩,那才熱鬨呢。”
陸爾思聞言看向顧恒,心頭一陣恍惚,想起早上小韻對自己所說的話。
逗了小孩子玩了片刻,陸爾思告退。
西閒並未挽留,說道:“正好顧統領在此,讓他送你出宮,是再好不過的了。”
***
顧恒陪著陸爾思出了甘露宮。
往常走這段路,兩人還沒成親,但這會兒,當的起一個“物是人非”。
半晌,陸爾思默默說道:“你放心,我什麼也沒有說。”
顧恒淡淡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若是真的放心,就不至於忙忙的跑去甘露宮了。”
頃刻顧恒才說道:“那你為什麼要突然進宮。”
陸爾思沉默了會兒,回答:“原本,我的確是想……或者乾脆跟皇上挑明了說。”
顧恒輕聲一笑。
陸爾思道:“你怪不得我如此。我從小到大,沒有人像是你那樣折辱過我,就算是皇上……”
顧恒道:“你要後悔,不如想想昨夜我的話。”
“和離?休妻?”陸爾思說道:“不,我不想。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顧恒皺了皺眉:“怎麼?”
“我去鳴玉宮的時候,正皇上去探望德妃,若我想輕舉妄動,那會兒就不會錯過機會。”
顧恒不語。
陸爾思卻又說道:“你知道我方才在甘露宮裡看著你,我心裡在想什麼?”
顧恒道:“恨我?或者……”
“不!我隻是想讓你回頭,”陸爾思緩緩止步,她轉身看向顧恒,“彆再玩火了。方才娘娘給所說的那些話,你總該也聽出來了,終不成讓她直接開口讓你自重嗎?”
陸爾思的聲音很低,但字字清晰,也字字如刀。
顧恒的眼神冷極。
西閒在甘露宮裡,當著陸爾思的麵誇他有心,讚他對趙宗冕的忠心跟兄弟之情。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顧恒對西閒生有那種心思的話,卻對不住這份讚溢了,且又情何以堪。
顧恒知道,陸爾思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