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免了早朝。
何大學士夫人進宮麵見皇後。
自從關潛出大理寺,朝野震動,彈劾的奏章都上了幾份,言辭激烈,皆說殺妻凶犯縱逃,且委以重任,實在是曠古未聞,敗壞朝綱之舉。
幸而是趙宗冕不在,如果在,隻怕禦史們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到臉上了。
何夫人似乎悲傷過度,顫巍巍行禮。
西閒命人將她攙扶起身,又賜了座。
何夫人心知肚明,今兒來是為了何事,暗中打量,卻見皇後臉色淡淡的,不知如何。
宮女送茶上來,西閒道:“夫人嘗一嘗,這是去年的老茶,最能清心降火的。”
這大冬天的,卻喝寒涼的碧螺春,何夫人覺著自己身心更冷了:“多謝娘娘恩賜。”
西閒道:“彆的話本宮也不說了,你我都知道,今兒宣夫人進宮是為了什麼。”
何夫人將茶盞放下,重又起身跪地:“請娘娘為小女做主。”
“你先不用跪,”西閒瞥著她,“在談及此案之前,本宮有幾句話想問問夫人。”
何夫人抬頭:“不知娘娘……想問什麼?”
西閒道:“當初何蕊入選貴主,是本宮將她剔除的,此後她回到府內,可又發生何事?”
“這……”何夫人遲疑,麵有心虛之色。
西閒淡淡道:“不必隱瞞,你總該知道,南鎮撫司的厲害。”
南鎮撫司的確是無孔不入,眼線四散,一名朝臣頭一天晚上在家裡,跟夫人抱怨了一句說皇上獨斷,第二天,趙宗冕就能詢問他何為獨斷。
何夫人戰戰兢兢,忙道:“那不過是……是小女一時想不開才……下欲尋短見,後來她已經明白過來了。何況、這已經是往事。”
西閒道:“這自然是往事,本宮也並不想糾結此事,隻是還想問你,此後還發生了什麼。”
“這……”何夫人疑惑,“再無彆的事了。”
西閒一笑:“難道,不是為了讓何蕊回心轉意,府內特請了一班戲嗎?”
何夫人愣了愣:“是有此事,可、這跟小公爺的案子有何關係?”
西閒道:“這戲班裡有一個人,叫做尹西園,此人在江南大有名頭,文采風流,人物也生得很好。”
何夫人懵懂不解,西閒笑笑,把手頭上一本折子扔在地上:“自己看看,這上頭都寫了什麼。”
何夫人撿起折子,打開看了幾眼,臉色雪白。
西閒道:“這上頭是大理寺,刑部最有經驗的穩婆複查得出的結論,何蕊雖然並非處子,但也並不是案發之前才破身……也就是說她雖然並非處子,但卻並不是關潛經手,夫人還有什麼話說嗎?”
何夫人雙手發顫:“冤枉,娘娘,小女怎麼會、會做這種……”
“太子被刺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吧。”
何夫人愣怔,不解她為何又提起此事。
西閒緩聲道:“這背後主使的人,就是尹西園,他本是想報複關潛殺死何蕊,所以才派刺客潛伏,沒想到意外發現了太子。”
何夫人呆若木雞。
西閒冷笑道:“婚前失貞,違命抗旨,辱罵公主,無視夫婿,這也是堂堂大學士府能教養出來的女孩兒嗎?其奸夫又意欲對太子不利,若太子有絲毫的損傷,你們何府,難道還想苟全於世嗎?”
“娘娘、這……”何夫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因太過驚愕,竟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西閒怒視何夫人道:“皇上覺著此事甚是醜陋不堪,本想遷怒何府,一是追究你們的欺君之罪,二是勾結奸人意圖謀害太子之罪。但是本宮覺著,此事若傳揚出去,必然影響皇家的體麵,更遑論是何家三代狀元的臉麵了!所以才苦勸皇上隱忍。”
何夫人無法可想,嚇得落淚道:“求娘娘恕罪。”
西閒道:“本來也要召見何學士,當麵同他說這些話,隻是涉及一些陰私。本宮不便跟他明言,這裡是大理寺,刑部兩部的勘驗,以及各色人證的證詞,你拿回去,給何學士看個仔細明白,順便替本宮問問他,教出這樣的女兒,不思悔改、不知謝恩,反而對著皇上嘵嘵不順不恭,他還有沒有顏麵在翰林院立足!”
把桌子上各種折子扔在地上,嘩啦啦,像是刀光劍影。
何夫人給婢女們架著,出了甘露宮。
而在何夫人去後,小江子急匆匆跑了進來,跪地道:“娘娘,有幾個內閣輔臣,在勤政殿前,不依不饒地要叩見皇上呢。”
西閒笑了笑:“該來的終究會來。走,咱們去看看熱鬨。”
她站起身,走到殿門口。
目光所向是勤政殿,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泛紅的雙目中又有一層水色隱現,西閒垂眸,重新調整心緒,邁步出門。
***
趙宗冕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模模糊糊,仿佛有鬼影重重。
他試著要擦擦眼睛,卻無法動彈。
皺皺眉,趙宗冕懷疑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地獄黃泉。
但卻仍是看不清麵前景物。
“喲……醒了?”有個似熟悉似陌生的聲音,如遠如近響起。
可一時想不起來,這是誰。
隻知道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