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駐京雁北軍的將領們對於那些“流言”, 多也是半信半疑。
隻不過他們多數都是趙宗冕的死忠,更加聽不得有關他不好的消息,近來京城裡的流言風聲鶴唳,弄得人心浮動無法安穩,再加上有心人左右挑唆,是以才有些坐不住了。
關潛畢竟曾經是去過雁北的,且也是雁北軍的一員, 他們並不十分針對。
隻忌憚顧恒是個棘手的人物, 令人疑慮重重。
如今泰兒親臨大營, 關潛隨行, 所做所說, 一能撫慰人心,二又恩威並用, 雖然是個年幼的小孩子, 卻如此智慧聰明, 不愧是他們所擁戴的帝王之子。
本來這些將領們還擔心西閒一介婦人, 泰兒一個小娃, 如果顧恒等有什麼異心,很容易將他們婦孺玩弄於股掌之上,如今看來, 這份擔心卻是多餘的。
而這趟大營之行, 也確認了顧恒關潛的行事都是圍繞泰兒, 並不存在什麼瞞天過海挾幼主號令群雄的憂慮。
於是眾人拜服, 關潛又格外交代了幾句, 不過是大家勠力同心,安定京城等話,黃將軍跟幾位親信將領,親自送了泰兒跟關潛顧恒出了大營。
目送關潛顧恒簇擁著泰兒去了,黃將軍捋著胡須含笑說道:“有此幼主,老夫的心也能安穩了。”
身邊眾人笑道:“可不是嗎?太子越發出息了,將來定然是個有道明君。”
又有說:“到底是皇上的血脈,年紀小小便這般精明強乾,我等都為之汗顏。”
黃將軍卻又皺眉,回頭道:“沒想到秦偏將居然是包藏禍心之人,雁北軍的忠義差點毀在他手裡,各位回去後務必自省,嚴查各自麾下,若還有鼓惑人心散播謠言的,軍杖伺候。”
又環顧眾人:“太子的話你們也都聽見了,皇上把衛戍京師的職責放在我們身上,我們更需兢兢業業,萬不可辜負皇上所托,太子嘉勉才是。”
眾將領齊齊躬身領命。
***
自從小江子隨著泰兒出宮,西閒便再也無法靜臥。
她的風寒尚未痊愈,時不時還會咳嗽幾聲,卻仍撐著起身,在殿門處張望等候。
阿照扶著她問道:“娘娘既然不放心,做什麼又要讓太子跟著小公爺他們同去?”
西閒掩住眼中隱憂,低聲道:“你不懂。雁北軍中的將領,都是跟隨皇上……身經百戰的,他們未必會服氣潛兒,也一定……咳,會針對顧恒,皇上不在京內,能壓住這些人的,隻有、隻……”
阿照忙道:“奴婢明白了,隻有太子才能壓得住他們。可是,太子他畢竟年紀還小呢。”
西閒看她麵上有憂慮之色,便一笑道:“彆擔心,泰兒年紀雖小,可他、從小經曆了太多事,他是皇長子,又是太子,如今皇上不在,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阿照眼圈微紅:“娘娘……您辛苦了。”
又道:“前些日子,奴婢聽娘娘教導太子,讓太子去認雁北軍中的將領們,莫不是也是為了給太子打下基礎嗎?”
西閒笑笑:“是呀。幸而泰兒聽話。”
早在先前聽關潛說起雁北軍中似乎有異動,西閒便開始留意,時不時詢問泰兒有關雁北軍駐軍之事。
幸而先前趙宗冕很喜歡帶泰兒去親近那些部屬,泰兒記憶力又極佳,一來二去,對其中幾個將領分外熟悉,隻是有的畢竟記不住姓名。
西閒便命關潛把雁北軍的駐軍名冊拿來,又叫兵部一位參事負責跟泰兒解說駐軍中各軍官任何職位,是什麼脾氣,有無家小等等,最要緊是一眼看到就能認出是誰,乃至叫出對方的名字。
泰兒甚是乖巧,西閒既然吩咐了,他便儘心去學,加上原本就聰慧過人,認清那些將領自然不在話下。
隻是雖然萬事俱備,但西閒卻也無法篤定,今日泰兒這一去便能萬事順遂。
西閒從小尤疼泰兒,以她為人母之心,本不肯讓泰兒輕易涉險,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卻不得不為。
阿照在旁望著西閒凝眸出神的樣子,本想問問她趙宗冕到底如何,話到嘴邊,卻又強行忍住。
雖然西閒跟顧恒等並沒有對阿照說起趙宗冕離京的真相,但阿照旁觀西閒種種內斂情緒,自然也會猜到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
但她卻也毫無辦法,隻能儘心伺候,間或祈禱皇帝儘早平安歸來罷了。
直到外間的內侍歡天喜地地叫道:“回來了回來了!是小公爺陪著太子殿下!”
西閒目光一亮。
甘露宮門口,一大一小兩人出現,泰兒抬頭見西閒在殿門口站著,便鬆開關潛的手,拔腿跑了過來:“母後!”
西閒見泰兒好端端地,卻不敢放心,隻又留意打量關潛的臉色,卻見他麵上帶著篤然讚許的笑。
看到關潛的表情,西閒便知道泰兒並沒有叫人失望。
此刻正泰兒也跑了過來,西閒俯身將他抱入懷中,故意問道:“怎麼樣啊,終於讓你單獨去了一趟大營,沒有你父皇跟著,可會害怕嗎?”
泰兒在外頭還完全是一副太子殿下的尊貴威儀,到了西閒跟前,便一頭撲在懷中撒嬌:“泰兒一點也不怕,母後不信就問哥哥,黃將軍宋參將那些人,都聽泰兒的話。”
西閒鼻子竟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