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關潛也走上台階,笑道:“今日多虧娘娘有先見之明,命太子殿下跟我們同行,更多虧了殿下臨危不亂,能撐得住局麵,不然的話,麵對那些虎狼之將,事情哪裡這麼容易就能解決?”
西閒寵溺地撫著泰兒細嫩的臉龐,道:“潛兒彆隻顧誇他,這不過是群策群力、大家夥兒的功勞,泰兒聽見了嗎?可不許自得,要知道孤掌難鳴,單絲不線的道理。”
“嗯,泰兒明白,”泰兒抱著西閒的腿,這會兒卻宛如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了,稚嫩的嗓子拖長了音調道:“我都聽母後的。”
西閒起身,看了一眼關潛身側:“怎麼不見顧統領呢?”
關潛道:“勤政殿那邊,蘇三爺他們還在等著,顧統領怕他們著急,便先去告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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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關潛順利將泰兒送回了甘露宮,因念他辛苦,便讓他跟林翼留在甘露宮,陪著西閒跟承吉承祥兩個玩耍。
關潛自己則回到勤政殿,門口內侍迎著,說顧恒跟蘇霽卿兩人在內。
雁北軍的異動向來是關潛的心腹大患,如今終於解決了,很有揚眉吐氣之感。
他雖知道顧恒大概把泰兒那小子所做都告訴蘇霽卿了,但卻仍忍不住想親自再宣揚一遍,當即迫不及待地要推門而入。
不料手才推向門扇,便聽到裡頭蘇霽卿道:“這會兒京內更是少不得顧大人,我不讚成你此刻離京。”
關潛一驚,手幾乎縮了回來,但門已經給推開,他隻得邁步入內。
裡頭,旁側的黃花梨大圈椅裡,顧恒坐著,蘇霽卿則站在他身旁,微微俯身,仿佛在勸說什麼。
見關潛回來,蘇霽卿才又站直身子,隻是眉頭仍是微皺。
顧恒卻自始至終,並未抬頭。
關潛走到跟前兒,疑心自己聽錯,便問道:“方才三爺跟顧統領說什麼?”
蘇霽卿看一眼顧恒,終於說道:“小公爺自己問顧統領吧……我先回禦書房了。”
“好好的,是怎麼了?”關潛疑惑,心中的喜悅在此刻迅速給衝淡。
蘇霽卿頭也不回地走了。關潛隻得看向顧恒,卻聽顧恒道:“兵部最近在擇選前去延邊的將領,我想……自請前往。”
關潛打了個愣怔:“你說什麼?”
顧恒並不看他,目光垂地,笑了笑道:“如今雁北軍已得安撫,此後可作為小公爺的助力。太子……年紀雖小,但行事大有章法,且還有娘娘指點,萬無一失。其他有青鄉侯,蘇指揮使等眾人輔佐,我會將禁軍指揮之權力一並交給小公爺。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勝任……”
今日這一趟雁北軍之行,讓顧恒看清楚,泰兒雖然年幼,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麵。
這樣出色的太子……還有那個生死不明、同樣出色的君王。
顧恒想到那夜,西閒昏迷的時候所說的話。
他永遠無法企及。
“我不想聽這些!”關潛打斷他的話,道:“你總該知道,就算你在,這每日也有層出不窮的變故,如今你我眾人的職責,是守護好太子,娘娘……禁止一切陰謀圖亂,所以皇上才特把內苑的事交給我,你去負責禁軍,這才是內外協助,互相照應。你在這時候離開,豈不是釜底抽薪?”
顧恒低著頭道:“兵部需要有可靠的人往北邊去……”
“不要講這些借口!就算一萬個人能去,你也不能去!”關潛不由分說地一揮手。
顧恒沉默。
關潛盯著他,勤政殿內霎時鴉默雀靜。
雖然兩人是後來相識,但卻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意,關潛很是敬重顧恒,但同時他也摸透了顧恒的性子。
看他如此清冷眉眼低垂的姿態,便知道他去意已決。
刹那間心頭一股冷意竄了上來。
趙宗冕不在殿中,所以勤政殿裡並沒有多燃炭爐,隻在圈椅旁邊不遠,立著個銅爐,裡頭的銀炭已經快要燃儘了,隻在無儘的清灰底下,透出依稀的通紅的火光。
半晌,關潛問道:“你、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得走。”顧恒的聲音,像是含著冰塊,每個字裡都透著寒氣,“我一定得走。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麼樣?難道、難道是,”關潛眨眨眼,“是有人逼你?有人要害你?”
顧恒的眼皮始終是低垂著的,長睫微微閃爍,也遮住了眼底的淡淡淚影。
他道:“是。”
“是誰?”關潛劍眉揚起,他生氣的時候,有些類似趙宗冕的狠辣,“告訴我是誰,我立刻除了他!”
“是……我,”顧恒低聲回答:“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