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籲了口氣,如同飲下烈酒一般,抬手將杯中已經溫熱的茶水仰頭痛飲而儘,眼角悄然滑落兩行淚痕。
“非是天意弄人,而是私心作祟。
怪就怪孩兒當年少不更事,心誌不堅,沒能始終如一的相信姑父你對孩兒的良苦用心。
如果孩兒能夠始終如一的堅信姑父你對孩兒的心意,又豈會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歎隻歎大徹大悟之時,已經覆水難收。”
柳明誌臉色沉重的飲儘杯中茶水,看著凝望著煙柳村田壟怔怔出神的李曄歎了口氣。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如此選擇嗎?”
“現在的話孩兒肯定不會,三年前的孩兒肯定還是會重複一下當年的老路。
大道理誰都懂,可是少走的彎路一樣不會少。
隻有親自撞一下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之後才會幡然醒悟。
人總是要嘗試到痛楚之後,才會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道理。
所以孩兒雖然心有不甘,卻並不會怨恨姑父。
更不會再白日做夢,想著什麼奪回皇位,複辟李家江山的念頭。
當初有滿朝能臣乾將鼎力支持,邊關精銳兵馬拚命輔佐之時,孩兒尚且不是姑父的一合之敵,何況現在孩兒隻不過是一個山野村夫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蚍蜉撼樹固然勇氣可嘉,卻依舊是不自量力。
結果並不會因為小小的蚍蜉勇氣可嘉的緣故而改變什麼,反而會因為勇氣可嘉而落一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孩兒能苟全性命,已經知足了。
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不自量力之舉牽連孩兒的親朋好友流血犧牲,落得個家破人亡的淒慘下場。
況且——”
柳明誌好奇的看著李曄詢問道:“況且什麼?”
李曄將茶杯放到一旁的石磨上,伸手示意了一下,不疾不徐的朝著院落外走去。
片息之後,李曄手裡攥著一棵禾苗淡笑著停在柳明誌身前,將手裡的禾苗塞到了柳明誌手裡。
“況且,姑父確實比孩兒更適合做一個皇帝。
遙記得三年前孩兒剛來的時候,院落外不過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而已,三年之後如今卻變成了數十畝肥沃的良田。
孩兒不知道姑父在京城勤政殿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是否勤政愛民,是否心懷天下蒼生。
然而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管中窺豹,隻見一斑。
就眼前這數十畝荒地變良田的小小變化,孩兒就知道姑父一定是一個深得百姓愛戴的好皇帝。
雖然這等豐功偉業並非是孩兒親手造就出來的,可是孩兒卻與有榮焉。
因為孩兒心裡明白,您曾經是拿孩兒當半個兒子看待的。
所以孩兒縱然知道了您跟母後兩人之間發生的那等有悖人倫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半分。
因為孩兒心裡明白,你們之間的事情雖然會讓孩兒的父皇臉上蒙羞,可是對於母後而言,卻是不幸中的萬幸。
比起待在深宮大院中孤獨終老,身邊能有一個體己人相伴餘生,白頭偕老,對於深宮中的女人來說,無異於是一種最好的結果了。
孩兒不想母後跟福安宮中的祖母和宗人府的那些姨祖母一樣,隻能青燈古佛黯然終老。
那樣的日子對於一個活生生且有感情的人來說,生不如死。
其實孩兒剛一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之時,也曾糾結遲疑過,隻是後來看到母後在深宮大院中孤寂落寞的身影之後,便驟然想通了。
一個是已經魂下九幽煙消雲散的父皇,一個是陪伴在孩兒身邊活生生的母後,孩兒肯定更偏向於讓母後這個尚在人世的親人活的更幸福一些。
故而,在母後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上,孩兒從來沒對你有過任何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