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皮球送給了男孩。
作為回禮,他同意把眼睛借我當鏡子用。
我和他分享美味的和果子,在樹乾上用紅色顏料塗鴉,見證我單方麵宣布的不滅友誼。
我畫了兩個小人,這種顏料是特製的,會隨著樹的生長,不斷滲透到最裡層,永遠都不會褪色。
男孩是偷跑來的,每次幸子或者其他人過來時,他都會迅速消失。
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樹上長出來的樹精。
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了一年,我們已經混得很熟了,卻沒有交換對方的名字。
“真無聊啊。”
某天下午,我照例對著男孩的眼睛整理自己的發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外麵?”他歪了歪頭,“你想知道的話,隨時都可以出去看看。都什麼年代了,五條家難道還囚.禁一個小鬼?”
“不是囚.禁。”我辯解道,“他們是為了保護我。”
“保護?”他不解。
“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我不想告訴他,我有一個很糟糕的反派父親。
父親在五條家長大,卻對不起他們,甚至在我出生後,還厚顏無恥地將我扔了回來,交給他們撫養。
母親對我來說,更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詞。
我的監護人空蟬小姐,美麗又貴氣,卻和我長得一點也不像。
“你的爸爸媽媽呢?”男孩問我。
……糟糕,被問到痛點了。
“被外麵的六眼妖怪吃掉了。”我隨口胡扯道,然後在草地上攤成了大字型,“你也小心點,不要亂跑,那隻六眼妖怪最愛吃好奇心重的小孩。”
“……唔。”他盯著圍牆看了片刻,突然俯身看著我問道,“你想出去看看嗎?”
“不想。”
——其實很想。
但是我無法離開這裡。
父親在將我送到這裡之後,在牆壁外側加了限製,我一靠近就會被彈回來。
幸子說外麵有吃小孩的六眼妖怪,隻是不忍心讓我難過,便讓我覺得外麵的世界很不好。
“外麵有六眼妖怪專吃小孩,還是待在這裡安全。”
——其實就算有被六眼妖怪吃掉的風險,我也想出去。
“喂,你要做什麼?”
男孩把我從草地上抱了起來。
雙腳騰空的感覺很不好,畢竟抱著我的不是大人,隻是一個同齡的孩子。
……不太靠譜的樣子。
“專吃小孩的六眼妖怪?”他的嘴角扯起一個譏諷的弧度,“當然是準備開飯了。”
他抱著我,三兩下就跳上了高高的圍牆。
我很怕他手滑,把我摔著,隻能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
風聲從耳邊呼呼而過。
四周都是風。
男孩停下了。
“睜眼。”他在我耳邊說。
我有些害怕,抓住了他的手。
從我們交握的手上,他的掌心處,傳來了淡淡的溫熱。
我鼓起勇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
那些不著邊際的恐懼,全都被鋪天蓋地的金色覆蓋掉了。
夕陽碎金似的光芒自天邊延伸開來,灑滿了整片大地,將一切都染得金光燦爛。
“哇。”我發出感慨,“這就是外麵的世界嗎?”
一直生活在院子裡,我沒能出去過一步。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沒有被禁製彈回院子裡。
“這隻是一角,世界會更大。”男孩的聲音也被夕陽染上了糖霜的味道,“你想去看看嗎?”
很難再說謊了。
“挺想的。”
“看吧,說實話也沒有那麼難。”
那個傍晚,我們坐在高牆上,看了很久的夕陽,直到天黑。
“我叫悟,五條悟。”
時隔一年,男孩終於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是他先主動的。
“我叫鈴溪。”我擁抱了他一下,以此表達我對他的重視,“很高興認識你,小悟。”
交換名字像個儀式。
從那天開始,很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再也沒有被禁足,他開始帶我出去玩,有時候還能一起去泡溫泉。
不知道是不是碰巧,五條悟帶我爬到牆上看夕陽的那天,父親當初設下的禁製恰好失效了。
我六歲了,被反複檢查後確定,沒有遺傳到術式和咒力,是個普通人。
空蟬小姐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她摸了摸我的頭,說:“今天是你的生日,跟阿悟去街上玩吧,少吃點零食,晚上回來會有好吃的生日蛋糕。”
“好嘞。”
這天我穿了漂亮的和服,梳了整齊的妹妹頭,還偷偷擦了幸子的口紅。
不知道當時的五條悟是否情願,總之,被我一起拖到了街上。
兩個年幼的孩子,在大街小巷裡穿行,尋找沒被發現的美味。
儘管空蟬提醒我們要少吃零食,但因為不缺零花錢,我還是吃了很多好東西。
並且,我不打算回去了。
因為,我偷聽了空蟬和幸子的談話。
我的父親,那個大反派,要來接我了,在知道我沒有術式和咒力後,他居然要將我帶走。
幸子強烈反對,但空蟬說:“光溪要是帶不走鈴溪,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當初是他說不要鈴溪,現在又回來要,他以為鈴溪是玩具嗎?要不是他的封禁,鈴溪會一直被困在院子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