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九月的秋天?。
自我感覺是個很不錯的時間段。難熬的苦夏已經基本過去,也?不是萬物蕭條的隆冬,更不用擔心春天?的花粉症。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和夏油傑是在?秋天?認識的。
準確的說,就是在?我生日那天?認識的。
“啊咧,謝謝你了,柳。”
我欣賞著寫在?手腕內側的夏油傑的名字,越看?越覺得好看?。
可能是柳蓮二的字跡好看?,也?可能是夏油傑這個名字本來就很好看?,誰寫都好看?。
寫字的顏料是光溪留下的遺物。一大半被我們之前塗鴉在?了五條悟家的樹上,畫了三個Q版的小人,用過之後?隻剩下了一點。
這種顏料是特製的,十分神奇,隻要?塗在?有生命的東西上,都會一層層滲透進?最裡麵,再也?洗不掉。
換而?言之,用它將夏油傑的名字寫在?我的手腕上,要?麼我死掉,要?麼我截肢,否則這個名字將會終生伴隨我,無論剝掉多少層皮肉都會長出來。
當然,我沒有把顏料洗不掉這件事告訴柳蓮二,否則他一定會阻止我。
他倒不是不讚同我和夏油傑交往,而?是覺得未來的變數太多了,不能做出任何讓自己沒有後?路的決定。
‘如果你以後?和夏油君分手了呢?’
‘如果你和其他人交往,彆人看?到這個名字,你要?怎麼解釋?前男友?’
以上柳蓮二也?許會說的這些話,在?我的腦海中快速過了一下,就被自動排出了。
——不可能。
我和夏油傑已經認識十三年,正式交往也?快兩年了。和服啊戒指啊,這些重要?的東西都有了,可能再過兩年我們就結婚生子了。
除了他,我沒法想象我和彆的男生要?如何戀愛相處。
柳蓮二曾經花很長的時間,給我講述個體與社會的關係。
“人是很獨立的個體,去建立複雜的社會關係。你個人是一切的原點,所有的關係網都是從你這一點衍生開來的。你是夏油君的女朋友,是你家裡的孩子,是立海的學?生,是我們的同學?。很多時候,我想提醒你不要?太意氣?用事。做任何
決定之前,都要?冷靜下來再判斷。”
對他的話,我隻有“噢”一聲。
“那麼你告訴我,什?麼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柳蓮二問我。
我知道他希望我回答,自己。
但脫口?而?出的卻是:“是傑鴨鴨!”
“……”
次數多了,柳蓮二便不問了,他知道戀愛腦沒救了。
“真好看?,謝謝柳。”我放下袖子,美滋滋地說,“不知道傑鴨鴨知道我被保送立海大學?,會不會開心的嘴巴都笑歪掉。”
“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柳蓮二也?笑著說道,“鈴溪很厲害。”
“那是,畢竟我是鈴溪溪啊!”
是的,沒錯,我,本天?才美少女源鈴溪,經過一番激烈的角逐,終於得到了保送立海大學?的資格。
雖然正式的錄取通知書還沒有發放下來,但電子版的錄取說明已經發到了個人郵箱裡。
我把它用A4紙打印了下來。
嗯……有點寒磣。
但是沒關係,夏油傑看?到這個也?會很開心的。
雖然保送的是本部的立海大學?,和柳蓮二這種被直接保送東京大學?的狠人沒法比,他還沒出校門,未來和前途就已經光芒萬丈不可估量了。但是,接下來的時間,我都會很空閒,沒什?麼要?忙的了。
我決定好好陪陪夏油傑。
這兩個月我學?得太狠,鼻子出血好幾次,掛著點滴都在?背書,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睡覺床板都咯著骨頭?。柳蓮二答應輔導我的學?習之後?,就采取了填鴨式的教學?方式,不要?命的灌考點。
夏油傑的咒術師工作也?非常辛苦,外派外派再外派,我們不僅沒有見過一次麵,連發郵件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最後?一次發郵件是在?兩天?前,他說他要?去執行一個任務,因為地點偏僻,可能沒有好吃的特產帶給我。
我叫他好好出任務,有空記得想我,沒空就抽空想我。
他沒有說想我。
……突然就沒以前浪漫了。
大概是咒術師的生活榨乾了他全部的時間,讓他筋疲力儘了。
昨天?晚上我又?發了一封郵件給他,提醒他今天?是我的生日,希望能見到他。到現?在?他也?沒回
複我。
哎。
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但我已經在?為生日做準備了。
“就這樣啦,我還要?去做個發型,就不多打擾了。”
我拜托柳蓮二用光溪的顏料,在?我手腕內側寫下夏油傑的名字後?,收起了那個小盒子。
盒子裡的顏料大概隻夠再寫一個名字。
我打算把自己的名字也?寫在?夏油傑的手腕上。這樣做不僅永遠不會消失,而?且在?我們牽手時,除了生命線會交疊,彼此的名字也?會因為手腕的觸碰而?貼在?一起。
……想想就叫人既羞恥又?興奮。
“鈴溪,生日快樂,希望你幸福。”
柳蓮二拿出一張印著機器貓的卡片給我,“禮物,蛋糕自提卡。”
“哇,謝謝柳!”
他每年都會送我蛋糕卡,因為他知道挑其他禮物我不一定會收下,便隻送蛋糕。
去年是魔卡少女小櫻的蛋糕卡,今年是機器貓的。
“記得吹蠟燭前要?許願。”柳蓮二叮囑道。
“會的啦。”
我接過蛋糕卡,和這個清雋的少年告彆。從國中時代起,他就很照顧我,與我亦師亦友,一直照顧到現?在?。
他從未袒露過心跡,但我並非完全不知情。他是個很體貼的人,連禮物都隻送食物——他說吃下去就會消失的東西,就能被慢慢遺忘。
我禮尚往來,也?隻送食物,大多進?了他的隊友丸井文太的肚子。
我們會在?高三畢業之後?分彆,去到不同的學?校,往後?不會再有太多交集。
但我們對彼此的祝福不會消失。
*
在?做頭?發的理發店裡,我很意外地見到了媽媽。
她在?做指甲。
長長的、塗得很明豔的指甲,再鑲上一顆顆精致的水鑽。
“老媽,我能不能也?做?”
“可以。”媽媽點頭?,“但是你要?自己付錢。”
“嘁。”預算不夠,我放棄了。
媽媽勾了勾嘴唇,心情愉悅。
自從知道光溪的事情之後?,我和媽媽的關係也?有所緩和了。
她依然喜歡照鏡子,重視容貌,像以前一樣。
不過她開始願意與我分享一些關於光溪的事。
比如光溪從不吃甜食,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隻吵過一次架
,就是她非要?喂光溪吃冰淇淋。
光溪的生日也?很有意思,是冰淇淋日。他雖然是五條家的養子,但五條家對他視如己出。因為年紀最小,不僅長輩,連同輩們都樂於照顧他。
他在?沒有離開五條家以前,獨自占用了六個冰箱,全部放著他喜歡的甜點。有時候空蟬捉弄他把他的點心藏起來,他還會氣?得哭鼻子。
我問媽媽,光溪的實?力在?五條家很出色吧。
媽媽說,錯,體術差,又?討厭流汗所以不愛練習,是當之無愧的戰五渣,十分鐘就能被五條空蟬打趴下。
光溪的術式決定了他不是實?戰派的,他有他的用處。但我聽到他在?對比之下顯得這麼弱,還是有點失望。
可這樣一個戰五渣,為什?麼能夠在?後?來除掉自己所在?組織的同伴們,並且將所有研究資料全部銷毀呢?
我想不通。
媽媽說他是一個非常狡猾的人,心眼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光溪自己也?承認過,雖然在?五條家的那一輩裡,各項資質都是最差的,但如果隻能活下來一個人,那絕對是他。
何等自負,何等狂妄。
但光溪幾次被五條空蟬和五條悟的父親抓住,都成?功逃掉了。甚至有一次都被送到監獄門口?了,最後?被扔進?去的人卻是空蟬。
不知道他的狡猾,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你爸爸說過,你遺傳了他的狡猾,他鑒定過了。”
“我狡猾?”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又?不是異能和術式,還能遺傳啊,再說了,我明明是個老實?人。”
對於這個素未謀麵卻認為我很狡猾的父親,我竟然想不到特彆適合吐槽又?不失禮貌的話。
做完頭?發,我對著鏡子臭美的不行,店裡的理發師和其他顧客都誇我的新發型很好看?。
我拿出手機,給夏油傑的媽媽打電話。她昨天?邀請我去夏油家吃晚餐,說會準備我喜歡吃的料理,給我慶生。
對於我和夏油傑交往的這件事,不同於我媽到現?在?也?不願意的態度,他的父母倒是很樂意,甚至很喜歡親近我。
大概因為他們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
夏油媽媽也?邀請我帶我媽過
去,但我當時還沒說完,我媽就拒絕了。
她始終不看?好我和夏油傑的事。
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要?和夏油傑在?一起的人是我。
電話撥了很久,一直沒接通。
……奇怪。
換作在?平時,夏油媽媽早就接電話了,因為她是個手機控。
就在?我準備打第三遍的時候,那邊打了過來。
“夏油阿姨!”
“……是我。”
從電話裡,傳來的竟然是夏油傑的聲音。
“傑鴨鴨。”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沙啞。
我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我好想你啊,傑鴨鴨!”
我說完之後?,發現?理發店裡的人都朝我看?了過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和大家揮了揮手,跑了出去。
“……嗯。”
他隻說了一個字,更像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
“那傑鴨鴨,你有沒有想我?”
“想啊。”他溫柔地說道,“我當然很想你。”
我滿意了!
“傑鴨鴨,你到家了嗎?為什?麼阿姨的電話在?你那裡?”
“她在?做飯呢。”夏油傑頓了頓,說,“全部都是你愛吃的料理。你現?在?過來吧,我等你。”
“好呀。對了,傑哥,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我抖了抖手裡打印的保送通知書,十分得意。
“是什?麼天?大的好消息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聽上去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猜他估計不會想到我居然會這麼出類拔萃,於是決定賣一個關子。
“晚上給你看?了就知道啦。我去取一下蛋糕,馬上飛奔著過去找你!幫我告訴阿姨,大概五點到哦。”
“……好的。”
掛了電話,我火速去蛋糕店取了蛋糕,柳蓮二訂的機器貓蛋糕,是機器貓從時光機裡鑽出來的造型。
它的嘴角咧得很開,但一定沒有我笑得誇張。
此刻,世?界上大概沒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不僅度過了高三最難熬的備考階段,拿到了保送的通知書,又?做了新造型,在?生日當天?,還可以和久彆的戀人重逢。
沒準晚上還能去看?煙花,打電玩,抓娃娃,買盲盒……
我
想早點見到夏油傑,又?怕跑起來會把發型弄亂,把盒子裡的蛋糕晃歪,隻能一路快走。
從街頭?轉角的廣角鏡裡,我匆匆一瞥,看?到了意氣?風發的自己。
發型,完美。
唇色,完美。
眼神,完美。
禮物,完美。
一切都很nice。
*
到夏油傑家門口?時,我以為他會在?這裡等我,然後?給我一個擁抱。
但是沒有。
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這個家夥!
書上不是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我們兩個月沒見,都隔了一百八十個秋了!
他不會連自己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吧?!
“阿姨!叔叔!傑!我來了!”
無人回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