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他的雲咲被捏住了手腕,他用力一捏,迫使她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太礙事了,先解決你好了。”他的眼神空洞,不帶任何情緒。
——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殺人鬼困惑了。
“我叫……”他歪著頭想了想,“我就叫殺人鬼啊。”
“不可能。”我搖了搖頭,“沒有誰的爸爸媽媽會給孩子取名字叫殺人鬼。”
同樣,也沒有誰生下來就注定要殺人。
“我叫鈴溪,她叫雲咲,我們都有自己的名字。”
“哥哥。”雲咲很小聲地叫道。
“……”殺人鬼又迷茫了,“你叫我什麼?”
“殺人鬼先生,她是你的妹妹雲咲。”
“妹妹,雲咲。”他反複回味著這兩個詞,“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對感情的認知一片混亂,記憶也支離破碎,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更不可能記得妹妹的名字。
但我卻從雲咲的眼中,看到了悲傷的情緒。
……她也是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吧。
六歲之前的殺人鬼,還擁有自己的名字,必飽含家裡人對他的期待和愛意,不是隨機的編號,也不是象征殺戮和罪行的代號,而是一個隻屬於他的名字。
“你不叫殺人鬼。”雲咲被他掐住了喉嚨,艱難地說道,“哥哥不叫殺人鬼。”
又是一刀。
這家夥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把匕首?
“你很自私,殺人鬼先生。”
“殺人鬼先生,你愛我嗎?”我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過於肉麻,我連夏油傑都沒問過。
殺人鬼鬆開了雲咲,偏過頭看我:“當然呀。”
“但你卻想殺了我。”我苦笑,“這不是愛意,是殺意。”
“愛意?殺意?”
我們似乎一直在挑戰他的認知,他逐漸變得不耐煩起來。
“不對哦。”
他輕輕捏住了我的下巴,認真地糾正,“是想把你變成漂亮的紅色。”
“那不是我的意願——唔。”
“我喜歡你。”他的手指擦過我的臉頰,替我仔細整理了頭發。
然後,他揚起了手中的匕首,對準了我的心臟。
“非常非常喜歡你。”
“愛一個人,是想和她好好活下去……嗎?”
沒法糾正他的認知障礙。
甚至連我本人都開始困惑了。
夏油傑也愛我,但他也要殺了我。他沒有像殺人鬼這樣變成光溪的實驗品,他應該是分的清殺意和愛意的。
“可是你怎麼辦?”雲咲不放心我,“我帶你去找醫生。”
“你救不了我的,帶著我,一個也逃不了。”我閉上了眼睛,“這個世界,隻有一個人能救我。”
“你不愛我。”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殺人鬼的麵容被幻化成了另一張臉。
“你們都不愛我……”
砰。
黑暗中傳來一聲槍響。
槍聲仿佛穿透了整個漆黑的長夜,殺人鬼的動作被定格了。
我看到他的胸口綻開了一朵血花,且在不斷擴大。
他手裡的匕首落下,紮在了我的肩膀旁邊。
“你不叫殺人鬼!”
雲咲握著槍——是太宰治給的那把槍,她的聲音染上了哭腔,絕望又決絕。
“你的名字叫流真,是流於天真的意思!”
流真。
流於天真。
……真好聽的名字啊。
比什麼夏油傑、源鈴溪可愛多了。
“是嗎?”
“這樣啊。”
“我叫……流真啊。”
殺人鬼,不,名為流真的青年,溫柔地扯了扯嘴角。
“……還是沒有印象。”
他倒在了我身邊,看向了雲咲。
“鈴溪,睜開眼睛!”
十年前的生日,夏油傑要殺我。
十年後的生日,夏油傑又要救我。
“抱歉,不記得你了。”
“不用你記得。”雲咲哽咽道,“你不是我哥哥了!”
“雲咲,快逃!”我喘息道,“夏油的藥效快過了,他過來,會殺了你。”
那個人就是夏油傑本人。
“……隻有他。”
雲咲還是走了。
一片狼藉的地下室裡,隻剩下了我和流真兩個人。
我感覺到生命流逝的速度越來越快,唇邊突然傳來一種苦味。
我睜開眼睛,看到流真在往我嘴裡塞著什麼藥片。
藥片入口即化,我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可能,就是你說的……愛意吧。”他發出了愉悅的歎息,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我再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借著微弱的燈光,我看到他手裡藥瓶上的字跡。
這一刻,他終於從麵目可憎的殺人鬼,變回了六歲那年溫柔善良的男孩流真。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終於聽到了大門被撞開的聲音。
“鈴溪——”
是夏油傑的聲音。
他開口,不是先罵人,是先叫我的名字。
往日溫存和吵鬨的時光,在眼前如走馬燈般飛速閃現,氣血湧上心頭,像火焰一般焚燒。
在被他抱住的瞬間,我咳出了一大口血。
“夏油傑,你可不可以殺了我?”
我費力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我隻想當猴子,永遠都是猴子。”
我想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如我預想的那般精彩,但我看不清了。
“鈴溪!”
意識慢慢渙散了。
黑暗逐漸占據了視線。
他抱緊了我,我覺得他在飛,飛得很快,大概是坐在咒靈身上。
我還聽到他在打電話,“悟,請幫我聯係硝子,我馬上過去!”
……也對。
五條悟從來沒換過手機號碼。可能,是怕哪天,我們找他時,找不到他了吧。
不管彆人走多遠,五條悟沒有離開過。
他這個人,好矛盾啊。
夏油傑的額頭貼在了我的額頭上,他對我說:
“鈴溪,不要睡覺。睜開眼睛,你看著我,不要睡。”
他散開的銀發上沾了不少血,但他的表情始終純真。
“鈴,你不要急,我過會兒就把你變成紅色的。”
實驗的影像中,殺人鬼殺人時都十分果決,都是一刀斃命。
但現在,他的身手雖然依舊迅速,殺意卻沒有那麼深刻了。
我和雲咲各挨了兩刀,都還沒有喪命。
笨蛋。
我一直……一直都有在看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