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樂安擺擺手。
朝廷開科舉,就是為了選取有用之才,填補空缺,換下庸員,於是放榜之後,新科進士們隻需等待吏部銓選,通過之後,便可獲得官職。
而這個等待的時間並不固定,一般根部吏部那邊現有的空缺官職數量來定。
但今年不同。
李承平費勁心思搞了這麼一次全國大考,選拔了那麼多人才,自然不是隻為了好看,樂安雖沒打聽,但也猜得到,伴隨著這般大規模取士的,自然是大規模的裁減庸員,這也是李承平將朝堂上下內外換血的好時機。
所以,按理來說,睢鷺這批進士們,應該很快就能等到吏部銓選才對。
但如今……
樂安又搖了搖頭。
希望……是她想多了。
*
而樂安想的並沒錯。
雖然比樂安預期的晚了一些,但也沒晚多久,一些新科進士便等到了吏部的銓選,並且順利通過獲得了官職。
初雪後的第三天,睢鷺便又接到一個宴會邀請。
睢鷺瞥了一眼,原本打算將其扔回那許許多多的請帖中,但在看清上麵的字後,卻又將請柬打開。
因為,這是一位與他同批的新科進士的燒尾宴。
何為燒尾?
神龍燒尾,直上青雲,雷殛燒尾後鯉魚方可變真龍,於新科進士而言,便是從新科進士到真正獲得官職的轉變。
“恭喜王兄,成了咱們之中第一個得了官身的!”
“同喜同喜,我不過是榜上末位,恐怕是大人們覺著我這麼個無才的好安排,才早早打發了我去地方,況且,我得的一個小小縣丞而已——但諸兄,你們可都是大才啊!這會兒還沒得到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
王進士,不,此時應該叫王縣丞了,雖然說著自謙的話,但臉上卻掩蓋不住喜色。
雖然隻是縣丞這樣的小官,但畢竟不論如何,此時他是官,是同批進士中最先獲得官職的一批,而這就足夠叫還沒獲得官職的羨慕。
畢竟真正得到的才是自己的。
當然,他說的也不錯。
雖說也有考過科舉,卻沒通過吏部銓選的倒黴蛋,但那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尤其如此難考的進士,隻要考過了,通過吏部銓選的的概率便也極大了,不過是有早有晚,得的官有大有小而已。
況且,據說和這位王進士同時參與吏部銓選的,還有另外幾位進士,不過都如這位王進士一般,是榜上末位的位置。
所以王進士說那些話倒也不算完全自謙。
因此,其他諸位還未獲得官職的進士們倒也不太失落,反而因為王進士這番吹捧,紛紛暢想起自個兒能得個什麼官了。
——雖然按慣例來說,新科進士,哪怕再有才如狀元,初初獲得的官職也往往不會超過七品,最高最高也就六品,如王進士獲得的縣丞,便是再常見不過的進士起點官職。
但,看這次朝廷大規模取士的架勢,說不定就能不拘一格,破格提拔些新人,授予新科進士高品官位呢?
進士們紛紛暢想,而作為最受關注的狀元睢鷺,自然也得了許多或真或假的吹捧。
“睢兄如此大才,又是樂安公主駙馬,恐怕不得官則已,一得官——那可真就是直上青雲了!”
“說不定睢兄能破了新科進士官不過六品的慣例?”
“這是自然,彆忘了,睢兄可已經是三品駙馬都尉和五品的中散大夫了,如今又考得狀元,新授的官,我也不多說,五品總不為過吧?”
……
事情很快如進士們暢想的那般。
第一批銓選過後,很快,剩下的考中又還未獲得官職的學子們——無論進士,還是其他各科學子,都很快分批參與了銓選,而銓選通過率,尤其進士科的通過率,則高地離譜,幾乎是人人就是考中皆有官,就像樂安曾經想的那樣,李承平在借著這次機會,將朝堂上下內外換血。
雖然目前隻是換掉一部分底層,但這些學子們當然不可能一直在底層。
而且,不止是普通的小官,這次通過銓選的進士們,還是出了好幾個得了六品官的,雖然仍舊不算破慣例,但已經足夠讓那幾個得了六品官的進士們大喜過望。
但與此同時,睢鷺一直沒有接到銓選的消息。
“睢兄不必著急,你是狀元,所謂好菜放在最後頭,你又是這般特殊的身份,哪怕授你個六品,那也不像話是吧?所以,大人們肯定在想著給你什麼官合適呢,而這個官,必然不可能小!”
有已經得了官的同科這樣恭維睢鷺,說的是與那位王進士燒尾宴時進士們一樣的說辭。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睢鷺遲遲未等到銓選,是因為他會得到更好的。
這猜測似乎很合理。
“你覺得,會是他們猜測的那樣嗎?”
初雪後的一個月後的又十天,室外已經滴水成冰,睢鷺從外麵回來,回到公主府,就看到樂安站在庭院中,不知在做什麼——似乎隻是發呆,他走上前,雙手包住她裸露在外的手,然後低頭,輕聲將今日出門聽到的消息說給她聽。
——及至今日,與睢鷺同科的所有新科進士,都已通過吏部銓選,甚至那些考試時間晚於進士科的其他科考中的學子,也已絕大多數都通過了銓選,就算還未開始銓選的,也大多接到了消息,知道何時會開始銓選。
唯有睢鷺。
一直等待,一直沒有消息。
所以,說完後,睢鷺那樣問樂安。
樂安轉頭看他。
她麵容如昔,目光平靜,隻是臉頰似乎因為在庭院中站太久,被寒風冷氣侵襲,而顯得有些蒼白。
“我……”她張唇,隨即停頓片刻。
“不知道啊……”
第一次,關於朝堂,關於官場,關於這些樂安曾經最熟悉的、足以成為睢鷺最好老師的領域,樂安沒有給出睢鷺一個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