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醫院之前，江以明如約把小孩送到三樓。
但沈倪沒想到這麼早。
她難得睡了個特彆完整覺，聽到敲門聲驟響，整個人彈簧似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敲門聲持續三下，中間有一段很長靜默，而後又三下。
沈倪滿地找拖鞋，隻找到一隻。
單腳跳到門口，忽然想到自己蓬頭垢麵，一邊大喊：“來了來了來了！”
一邊反向衝回洗手台胡亂洗了把臉。
雞飛狗跳之後，302門緩緩打開。
門外，江以明垂手站著，神情沒半分不耐。
小孩眼神怯怯，抱著貓跟在他身後。
而門內，沈倪下巴尖兒還掛著水珠，一副慌亂中還強行精致“落魄”樣兒。
“……早啊，我剛剛在、在做早餐。”
小毯子在沙發上拱出人形小洞，仿佛還有餘溫。
屋子裡靜靜悄悄。
江以明沒拆穿，手腕抬高。
香氣撲鼻麻球、豆腐腦兒從鼻尖晃了過去。
江以明：“那就是不需要了？”
“——！”
需、需需需需需要啊！
沈倪眼疾手快去抓袋子，小貓爪似一下撓在男人手腕上。
她扣住對方，掌心驀然感受到第二人溫度。
沈倪覺得那一下跟通了電似，從手掌到小臂，再到脖頸，往上直衝太陽穴。
有根筋連續跳動好幾下，她猛地鬆手，聲音弱了下來。
“……要。”
早餐和小孩被同時送了進來。
她看到江以明緩緩眨了下眼，餘光若無其事瞥過自己手腕。
然後說：“今天有點事，會晚點回來。”
“哦，好。”
沈倪應了一聲，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奇怪。
她想起沈應銘早上出門時候，也會忽然回頭這麼對季容說一句。
然後季容會說：“好，那你路上小心。”
沈倪鬼使神差補了句：“那江醫生，路上小心。”
沈倪：……
完了，自己在說什麼。
她腦補得太多，以至於很稀疏平常客套話已經不再是客套話。
狹窄樓道，連風都靜止了。
沈倪自救般胡亂扯開：“我意思是，要不江醫生你留個號碼，萬一有事我能直接找你什麼……”
她說很輕，以為聲音掩蓋在江以明離開腳步聲中。
下一秒。江以明停下腳步，回頭報出一串數字。
“記得住？”他問。
“要不再一遍？”沈倪請求。
這次她掏出手機完完整整記了下來，然後聽到江以明手機在褲兜裡響了起來。
心情倏地好起來：“是我。”
江以明手機號綁了微信，因為頭像和支付寶一樣，也是隻揣手小貓咪。
這隻貓現在就在她住302到處亂晃，東聞聞西嗅嗅。表情看起來很拽，似乎對這間屋子不是很滿意。
它轉了一圈自己跳上沙發，鑽進了沈倪睡覺毯子裡。
一同來小孩自己背著書包乖乖坐到了茶幾前，掏出鉛筆開始塗塗畫畫。
沈倪突然愛心泛濫，把豆腐腦裝碗裡推到小孩麵前。
“先吃早飯，吃完飯姐姐教你畫？”
小孩抿了下嘴：“好。”
早餐袋子裡除了兩碗豆腐腦兒，還有一個麻球。
小孩放下勺子，把唯一那個麻球裝進沈倪碗裡：“姐姐，你吃。”
“你不吃嗎？”沈倪反問。
“我有這個。”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說：“哥哥給你買。”
沈倪想起多日前她剛來時候，掛到402門把上那個早餐袋。
裡邊就是豆腐腦兒、麻球。
與今天出現在她這兒一模一樣。
“這樣啊——”
她好心情地揚起眉，套小孩話：“你怎麼知道哥哥給我買？”
小孩認真想了下：“因為哥哥問我要不要吃，我說不要。”
沈倪：“就沒再說其他？”
“……唔。沒了。”
套話失敗。
沈倪摸摸小孩頭：“沒事，要是哥哥說什麼關於姐姐話，你記得告訴姐姐。”
小孩黑黢黢眼睛看著她，突然開口：“姐姐，你是不是喜歡樓上哥哥啊？”
話音剛落，大橘突然從毯子底下探出頭直勾勾望了過來。
沈倪感覺到雙重夾擊，仿佛從貓眼睛裡看到一架對著她攝像頭。
她差點從沙發上原地起飛。
飛速擺手，擺完手搖頭，搖完頭繼續擺手。
“沒沒沒，怎麼可能。你小小年紀想什麼呢，就是那個他吧好像挺神秘，人呢就可能會對神秘人有點在意。在意你知道吧？在意就是覺得一個東西挺有意思然後剛巧你好像也挺有興趣然後那個意思就是大家互相都有那麼點小小衝動，所以就是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
中間頓了一下，她恢複正常：“你知道什麼叫喜歡啊？”
小孩有點懵：“……現在不知道了。”
“嗯，那就對了。”沈倪點點頭，“快吃你飯。”
她長籲一口氣，差點被小屁孩拆穿。
小孩繼續低頭吃早餐，大橘也重新鑽進毯子裡補眠。
山沒崩海沒嘯，生活恢複寧靜。
***
晚上六點。
沈倪帶著小孩出門覓食。
出門前她在地圖上搜了半天，挑挑揀揀發現一家小火鍋。
小火鍋在新街方向，沈倪因為去過兩次電器店很熟路。
何況南山鎮攏共就一條植滿香樟主乾道，往東是老街，往西是新街，想走錯都難。
這個時節六點，外麵天依然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