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桃估摸著壺裡的水不多,便沒再管猴子,隻倒了些喂了貉子,便收拾好水壺,重新趕路了。
一路上,何楚桃和徐常勝輪換著,歇了幾回,總算順利地到了山腳。
臨到出口,兩個小家夥又像是商量好了般,沒有再跟。隻駐足在原地,對著兩人吱吱叫了幾聲,跟目送似的。直到何楚桃出了白雲山,回頭看,那一狗一候才轉身返回,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層層的綠樹蔭裡。
何楚桃和徐常勝兩人卸了背上的竹簍,放在牛車上。何楚桃長籲一口氣,直聳肩,見徐常勝倒是跟沒事人似的,乾勁十足,不一會兒便拿麻繩把竹簍給固定在板車後麵。
何楚桃怕竹簍裡的果子太顯眼,特拿了家裡不用的舊床單蓋在上麵,仔仔細細遮嚴實了,這才放心上車。
徐常勝揮了揮鞭子,駕了牛車。何楚桃翹著二郎腿,有竹簍當靠背,倒是十分愜意。
兩人到了縣裡,因著還得先把果子換錢,一路上也不敢耽擱,直接往收購站趕。
收購站不在鬨市,門口冷清得很。
這讓何楚桃有些意外。不過她稍一想,便明白過來。
這年頭,家家都缺物資,真有啥東西著急換錢不得已要出手的,也都往黑市去搗騰。黑市雖說不安全,但價格比收購站可高不少,大家都願意冒險。
再說,現在形勢有變,沒前幾年查得嚴,來收購站出手的,可算是少之又少。
何楚桃和徐常勝一人背著個竹簍走進門,裡麵櫃台坐著個正半闔著眼在打瞌睡的男青年。
青年目測年齡比何楚桃大不了多少,小平頭,穿了件藍色勞動服。那眼睛半睜半閉,何楚桃起初還不知道他在打瞌睡,等聽見他那綿長,還帶著點打呼嚕的呼吸聲,才反應過來,感情眼前這位,是半睜著眼在睡覺呢。
“同誌。”
何楚桃叫了聲,見他沒什麼反應,又伸手在櫃台上輕敲了敲,加大了音量,“同誌——”
青年渾身一顫,猛地睜開了眼。
大抵是睡得正香,被吵醒,有些不悅,頭還沒抬便抱怨道;“吼啥吼,耳朵都要被喊聾——”
話說到一半,大概是見徐常勝穿一身軍裝,就跟被人按鍵切換了似的,突然收了音,轉而客氣道:“為人民服務,解放軍同誌,請問你有什麼事?”
傳說中的一秒變臉,何楚桃親眼見著,有些咋舌。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見徐常勝一身正氣道:“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同誌,我們進山摘了些水果拿來換。”
“水果?”男青年聽了眼睛一亮,忙道,“什麼水果,快讓我看看!”
何楚桃跟著徐常勝放下竹簍,掀開上頭的舊床單,那男青年早已等不急從櫃台裡出來了。
一見兩人竹簍裡的水果,瞪大了眼睛,伸手便挨個掂量了番。拿在手裡左右查看,嘴裡還頻頻稱奇,“等等,你們等等,我去找我師父來。”
邊說著,他便櫃台後的一個小門走,剩何楚桃和徐常勝兩人麵麵相覷。
沒一會兒,他便領了個人出來。是個老頭,看著年紀有四五十,嘴裡似乎在叨嘮著什麼,有些不耐煩。
何楚桃想著,這便是青年嘴裡說的“師父”了。
“師父,你快看,這果子,你看看,我長這麼大,可從沒見過咱這桃子能長成這樣。”
老頭正想開罵,視線落在兩個竹簍裡,表情有瞬間凝固。隻一會兒,便扒拉著竹簍裡的東西道:“桃子,李子,還有梨,我說,咋長得這好,你們都哪弄的呢。”
何楚桃隨口道,“鄉下山裡頭摘的呢,那山老深了,平日裡沒啥人敢進去。正好我對象回來,他是當兵的膽子大,所以去裡麵轉了轉,也是運氣好,摘著幾個果子。”
說這話時,她看了眼徐常勝,心裡有些驕傲。自己的對象是個軍人,在這年代,似乎說起來總有些不知名的底氣。
徐常勝咧嘴笑著,為何楚桃退口而出的“對象”兩個字而高興。
兩人眉目傳情,卻聽老頭道:“這果子那山裡還有不?”
何楚桃想趕緊換了錢去醫院,卻不想這老頭光問東問西,不入正題。
不過想著他大概是想問下次還有沒有貨,便沒多想,道:“還有一些,不過不多了,大頭都在這裡。”
何楚桃說這話時,下意識有所保留。她想著,下回要是她自己偷偷收,可不會正當光明送來這裡。
“還有。”老頭聽了心裡一樂,“兩位同誌是哪個村的啊?”
何楚桃皺了皺眉,終於覺察些不對勁,這老頭是想套她話呢。與徐常勝對視了眼後,她語氣有些著急道:“同誌,我家人還在醫院,正急著等換錢付醫藥費呢。能先把果子給稱了不?”
老頭見何楚桃有了戒心,轉移話題,突地放下了手裡的果子,正色道:“同誌,咱們收購站收購東西,那都是要把來源給調查清楚的。這要是不清不楚收了東西,這上頭要是查起來,我可是要擔責任的。就算是解放軍同誌,我們也不能違反規定......”
見他扒了扒拉說了一通,何楚桃心裡咯噔一聲,暗道不好,這老頭明顯是故意想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