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前世,她來收購站的次數不多。但她知道,這年頭,鄉下人拿些山貨來收購站換錢算是常事,即便上頭有規定,可不見真要這樣追根究底的。
老頭說得一本正經,何楚桃卻知道,他這麼問,絕對不是因為他有多按規矩辦事。按她猜測,大抵是自己的果子品相太好,引得這老頭動了彆的心思。具體什麼想法她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要說這果子來源,本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何楚桃怕這老頭知道了後,傳出去,要讓村裡人知道了,少不得多生事端。
上回那枇杷就已經讓不少人眼紅了,得虧了那是正兒八經野生的,果子看著一一般,大家說幾句酸話也就算了。
但這回可不一樣。
這用了空間水澆灌長出的果子品相好,就連這見多識廣的收購站老頭都紅眼,更彆說村裡人了。
本想著低調些,縣裡也沒什麼人認識她的,拿果子換錢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可這會兒,不知道老頭在盤算什麼,何楚桃擔心,要真傳回村裡,她和徐常勝都彆想安生了。
何楚桃這邊還在糾結,徐常勝已經毫無保留地自報家門。
他在部隊裡呆慣了,什麼事都習慣嚴格遵從上頭命令,在何楚桃看來是彆有用心的話,在他聽來卻很有道理。
“原來是芙蓉鄉啊,我知道,就離咱縣城沒多遠。”見徐常勝沒有隱瞞,老頭立馬變得笑眯眯。
說完,又看了眼小平頭道:“愣著乾啥,還不快去做登記。”
“啥?”小平頭有些發懵,不解道,“師傅,做啥登記?”
老頭踢了他一腳,使了個眼色,“平時都跟你咋說的,來一個登記一個,都記到狗肚子裡去拉!”
“哦,哦哦,對,登記,要登記——”
小平頭邊說邊急忙繞到櫃台後麵翻出筆和本子,老頭這邊繼續道:“芙蓉鄉,哪座山來著?”
“白雲山。”
徐常勝那實誠樣,分分鐘就把底交代個精光,何楚桃攔都攔不住,隻得扶額作無語狀。
得到自己想要的,老頭邊樂嗬嗬地拾掇起簍裡的果子,邊吩咐小平頭,“記好了,快把稱拿來!”
何楚桃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但見事情已然這樣,也就不去多想,隻盼著趕緊把果子稱了,拿了錢好趕去醫院。
幾人合力,把竹簍裡的水果給分挑揀出來,又一樣樣給稱了,忙活了將近半小時才算完。
三樣水果,統共有兩百來斤。何楚桃聽到這數字的時候,委實吃了一驚。徐常勝那背簍重量,竟然足足比她的三倍還多。
何楚桃有些汗顏,這要是讓她實打實憑力氣的話,這些果子不知道得分幾次才能搬完。
桃子最貴,五毛錢一斤,李子和梨四毛錢,算下來有九十八塊五毛錢。雖說和賣野豬比差了些,但想到自己和徐常勝辛辛苦苦一路扛過來才得的這些錢,何楚桃尤為珍惜。
她拿著手裡的毛票,足足數了兩遍。確認沒有少一毛,才滿意地規整好,抽出幾張大團結,遞給徐常勝,“常勝哥,這是你的。”
徐常勝見何楚桃又跟他算錢,立時拉下臉來。不說話,也不伸手接錢,隻皺眉看著何楚桃。
何楚桃知道他不高興,或許在彆人看來,會覺得她矯情。可她認為,果子是兩人一起摘的,這錢徐常勝自然有份。兩人還沒結婚,她自然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著徐常勝的無償勞動。
當然,看在兩人關係上,她隻抽了幾張整的,也不算得那麼細,但不管多少,總歸錢是要分的。包括之前徐常勝借她的錢,她有本賬,都清楚記著呢。
見他不說話,何楚桃催促道:“常勝哥,快拿著。你背得比我多多了,我可算是沾你光了。”
徐常勝始終不理解何楚桃,不過他知道,問題關鍵是得趕緊把婚結了,隻要結了婚,他相信何楚桃就不會跟他分這麼清了。
如此想著,他開口道:“桃子,把錢放好了,先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見徐常勝語氣認真,何楚桃有些莫名。知道他不會收錢,便隻好把錢收回不布包裡,想著回頭把賬記上。
剛放好錢,忽見老頭不知見著了什麼人,滿臉堆笑地朝門口迎了上去,“呦,我說今兒怎麼一早就聽喜鵲在門口叫呢,原來是姚書記要來!”
何楚桃順著老頭歡快的腳步朝門口看。隻間一個身穿中山裝,手提公文包,臉上架一副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正從門口走進來。
聽老頭稱呼他微“書記”,何楚桃心裡有些詫異。因為男人看著很年輕,目測年紀比徐常勝大不了多少。年紀輕輕就能坐上書記的職位,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何楚桃正琢磨著呢,又聽男人不滿道:“老李,說了多少次了,彆叫我書記,我隻是個副的。”
“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兒。”老頭訕笑著,熱情道,“姚副書記,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我今天收的幾樣水果,那品相好得呦,我活這歲數了,還是第一次見哩!”
老頭邊說邊把男人往裡頭引,見何楚桃和徐常勝,似乎沒想到他們還在,愣了愣,笑道:“錢都算清了,沒錯吧。”
“沒錯。”何楚桃搖搖頭,俯身拿起地上的背簍,對徐常勝道,“常勝哥,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