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還沒有服務行業這一說。百貨商店的工作搶手地很,能來這上班的基本都是關係戶。
這女營業員也不例外,自視甚高,一瞧何楚桃的穿著,便斷定她們是鄉下來的,趾高氣揚道:“鄉巴佬,不買就彆摸!”
這年頭的電話還不普及,款式也不好看,最常見的是那種黑色手搖款。新款式倒不是沒有,隻是這小縣城的百貨商店還輪不上。要不是秦美美好奇,何楚桃對這老式電話,是壓根沒什麼興趣的。
一聽這話,她心裡愈發火大,皺眉冷笑了聲道:“我是鄉下來的沒錯,還真不知道,你這百貨店裡的東西,連摸都不能摸了。再說了,你咋就知道我們不買了?這東西放著賣,碰都碰不得,我咋知道它好壞?我倒要找你們領導問問看,這是啥道理!”
女營業員因著有份人人豔羨的工作,被人奉承慣了,冷不丁碰上何楚桃這麼個釘子,直覺被人當眾打臉,下巴微揚,瞟了何楚桃一眼,輕蔑道:“買?笑話,你買得起嗎?再說了,這電話可不是你有錢就能買的,得用券!”
真真狗眼看人低,何楚桃最是見不得這種人。就算她沒錢也沒劵,可也不見得就得被人這麼歧視!
心裡頭憋著一團火,正想開口,卻不曾想身旁徐常勝上前一步,神情嚴肅道:“這位同誌說話請注意,偉人同誌說過‘為人民服務’,你卻這樣看不起廣大勞動人民,我看你思想作風不端正,需要上報稽查,進行貧下中農再教育!”
這年頭,勞動人民翻身當家做主,要是被扣上看不起“勞動人民”的帽子,被稽查處給抓去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彆說這人人眼紅的工作了,就連家裡頭都少不得受上牽連。
營業員本是平日裡囂張慣了,沒想到徐常勝一來就給她扣上這麼頂大帽子。再加上他全身上下,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股子迫人氣勢,登時嚇得臉都白了,哆嗦著聲音道:“我,我沒有,我可沒有看不起勞動人民,你彆亂說!”
“你沒有?沒有就好好說話,要是再看不起人,直接送稽查隊去!”徐常勝麵無表情道。
“知,知道了。”
營業員忙不迭點頭。那原本高傲仰起的頭低垂著,恨不得縮進脖子裡去,像隻落敗的鬥雞,哪裡還敢再多說半句。
瞧她那夾起尾巴,灰溜溜樣,何楚桃心裡頭那股悶氣登時煙消雲散,恨不得為徐常勝拍手鼓掌。
既然已經解了氣,她也不想多呆,招呼秦美美幾人轉身就走。
何楚桃與徐常勝並肩,偷偷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忽得,身後傳來秦蘭芝數落秦美美的聲音,“你這女子,進門前跟你咋說的?都跟說了,這百貨店裡的的東西瞧兩眼就成,千萬彆去碰彆去碰,你拿手碰它乾啥!”
“我這不還沒碰到嘛!”
何楚桃轉身,見秦蘭芝正拿手擰秦美美的手臂,秦美美嘟囔著往何愛國身後躲,隻伸出個頭來叫嚷,“媽,你掐我乾啥,姐不說了,這東西拿來賣,就應該讓人摸,摸摸就壞,那東西還有誰買!”
“你還跟我頂嘴?你姐那是幫你說話呢!這百貨店的東西都貴得很,就你那手,亂碰亂摸的,萬一要是不小心把哪個東西弄臟碰壞了,人要咱賠錢,你拿啥賠!”
秦蘭芝想拿住秦美美好好教訓一番,可因何愛國在前頭擋著,她左探右探,就是抓不著人,可是氣得不行。
自己生的女兒,她自然再了解不過,再不好好訓斥,不定還得惹出什麼事來。這百貨商店,也就是過來瞧個熱鬨,可沒那閒錢霍霍。
“媽,這事我得幫美美說句話。”
見秦蘭芝責罵,何楚桃忍不住上前,“剛我就說了,這店擺著賣的東西不讓人摸,本來就不對。再說那電話,咱整個村也就村長辦公室有那麼一隻,寶貝地跟什麼似的,整日頭鎖著。咱們見了都好奇,更彆說美美了,她年紀小,自然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見何楚桃幫忙,秦美美便大著膽子附和道:“對呀對呀,那電話可神奇了!聽何珊說,那小小的盒子能隔著老遠跟人說話,也不知道那聲音是咋出來的,我就想聽聽看。”
何家村是遠近聞名的貧困村,電話也就年初才裝。
因著這時候電話不論打或接都要錢,話費還貴,所以除非有什麼極為要緊的事,否則村長辦公室的電話基本隻是做個擺設,更遑說鄉親們去用了。
像秦美美這般隻見過,沒用過,對這電話能隔著老遠傳聲,稀奇地不行。
見秦美美不解,何楚桃習慣性科普道:“美美,這電話啊可不是光有個電話機就能用的,還得連上線路,通過聲能和電能互相轉換,利用‘電’這個媒介來傳輸......”
“啥?”秦美美聽得一頭霧水,撓了撓頭問,“‘聲能’、‘電能’,那是啥?”
見秦美美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何楚桃趁機道:“美美,這些東西學校裡都教過,你要是上了高中,就知道咋回事了。”
“高中學校裡還教這些?”秦美美眨巴著眼,有些欽羨。
“對呀。”何楚桃點頭,“高中學的東西可多了,你要是想上,今年下半年就能入學。”
沒等秦美美開口,秦蘭芝便道:“就她,念啥高中?初中兩年,年年班裡墊底,可彆去丟人了。”
倒不是故意貶低,秦美美有幾斤幾兩,她心裡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