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手笑道:“沒事,咱兩家多少年交情了,
“叫啥親家公、親家母呀,你跟我客套?”
“哪裡,這不是今天日子特殊麼。”
孩子們的事,咱們定好,我回去跟她說聲就行。
今兒個來的,除了徐常勝和徐建民父子倆,還有倆媒人。這媒人,跟阿慶嫂那種的不一樣,算是定親時候的習俗,男女雙方各自找來做媒。
何楚桃家找的是何寶強他爸何來福,徐常勝家找的是他叔徐愛民。
徐建民家同何愛國家一樣,家裡頭老人走得早。老人不在,小輩自然就早早分家,各過各的。所以何楚桃對他這叔印象不深,隻知道有這麼號人。
兩方人麵對麵坐著,以媒人為首,商量兩人婚事。
何楚桃坐在最末尾不吭聲。雖說今天說的是她和徐常勝的終身大事,但她可插不上嘴,就連徐常勝,也都隻有聽的份。
因著時間緊迫,沒的挑,三言兩語就把酒席的日子定下了——三天後。
聽到這,何楚桃下意識地看了眼徐常勝,徐常勝正巧同步。
兩人互相對視,徐常勝薄唇微勾,鮮有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何楚桃也很開心,但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思緒在心頭翻滾。說不出是緊張還是什麼,隻覺得腦子空空的,聽不見其他人說的話,隻不斷回響方才那幾個字。
三天,還有三天,她就要嫁給徐常勝了。
這是她重生以來的心願,如今這願望有了期限,馬上就要實現了,她心裡甚至開始倒數時間。
這年頭,男方下定給出的東西,要是男方反悔,那是不能要回來的。
一覺醒來已經是大天亮,何楚桃睜開眼珠轉了轉,身上沒有任何不適,似乎精神還比昨天好了不少。
她起床拿起桌上的搪瓷杯,進空間接了滿滿一杯泉水,牙都來不及刷,便打開門,匆匆去了院子裡的雞舍旁,將杯裡的泉水倒進雞食盆裡,她要用雞來做實驗,看看這泉水是不是有什麼妙用。
彆說,這泉水一倒進盆裡,兩隻雞就咯咯叫著圍著食盆啄了起來,按理說秦蘭芝應該已經一早就給雞喂過食了,它們現在還吃得這樣暢快,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這泉水緣故了。
她笑自己上一世,在方文輝的甜言蜜語鼓動之下,跑回家和何愛國攤牌,被何愛國怒罵了一通後仍不服軟,為了表示自己寧死不屈,憤而撞牆。
醒來後,又不吃不喝,鬨了好幾天,把自己折騰地不成人形,最後把何愛國磨得沒辦法,拎著東西,去徐家低聲下氣賠禮道歉解除婚約,落了好一通數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何徐兩家解除婚約的事在村裡鬨得沸沸揚揚,許多人都議論她和方文輝,都沒什麼好話。
為了堵住大家的嘴,何愛國沒辦法,隻得草草辦了她和方文輝的婚事,但大家明麵上不說,私底下都看不起她,何愛國也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在村裡都挺不起腰杆來。
再說何楚桃,得償所願,歡歡喜喜地嫁給了方文輝,可好景不長,判處無期徒刑,後來因為在家監獄裡表現良好,減刑至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後出來,早就人事已非,她也沒臉再回去找父親和繼母一家人,隻一個人孤苦伶仃,到處給人打散工。雖然她在監獄裡學了很多,可沒有一家正經公司敢要她,她能做的,也就隻有最苦最累沒人願意乾的活。
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年,當知道徐常勝因舊病複發去世的時候,她心裡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沒了。
她還記得從橋上跳下的最後一刻,她大喊:徐常勝,如果來生,我一定不會負你!
何楚安走到何楚桃身邊,小聲問,“姐,你感覺怎麼樣,頭還疼不?”
見何楚安關切的眼神,何楚桃眼睛又是一陣泛酸,她搖了搖頭,“沒事,醒來吃了東西,又睡了一覺,現在感覺好著呢。”
見何楚桃狀態不錯,何楚安放下心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加了句,“姐,不是我說你,下次你再這麼犯渾,我可不認你這個姐!”
何楚安雖說比何楚桃小了兩歲,但許是家裡除了何愛國以外唯一的男人的緣故,倒是比何楚桃這個姐姐還要成熟一些,要是不論年齡,光這麼看,還以為他才是哥哥嘞。
這個弟弟,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念叨,何楚桃吸了吸鼻子,微笑道:“知道了,快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
走到掉漆的紅方桌前,何楚桃習慣性地選了右側邊,何楚安挨著何楚桃在長凳上坐下。
這會兒,何楚桃靜下心來,看著身邊幾十年未見的弟弟,心裡的波濤洶湧無人能知。
前一世,她嫁給方文輝後,整天就隻知道圍著他轉,就連何楚安參加高考都沒在意。
後來何楚安高考失利,她又沉浸在方文輝考上大學的喜悅中,完全顧不上關心。隻記得後來他跟著隔壁村的幾個人,跑去了G省還是哪裡,直到她入獄前,都沒有回來過。
出獄後,她不是沒有找過,可幾十年過去,早就物是人非,到死她也沒再見過何楚安一麵。
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