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人都聯係好了,事情說定,可哪裡能想到,這當口你弟弟妹妹去河邊耍,被水淹了。
好在,救上來的時候還留了口氣。送衛生所,他們講得送大醫院,我和你爸連夜就往縣醫院送,可搶救了幾天,你妹沒搶救回來,就那麼去了。”
想到夭折的女兒,何雨花紅了眼眶哽咽。
徐常勝捏緊拳頭,麵色晦暗。
他曾無數次想,如果當年他沒有貪玩,沒有隻顧自己鳧水,把弟弟妹妹丟在岸上,那該有多好。
可時間不能倒流,再多的懊悔也換不回弟弟妹妹們的命。
王紅軍的意外出現,讓他又驚又喜,一刻沒耽擱,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明真相。沒人知道,當確認王紅軍就是他弟弟時,他真是高興壞了,就好像弟弟突然間死而複生一樣。
他忍不住想,既然弟弟的死是個騙局,那麼妹妹的話死也不可信,有沒有可能......
他猜測,期盼著能從何雨花的嘴裡得到證實,可奇跡並沒有發生,妹妹是真的不在了。
何楚桃見他神情不對,知道他一定是又在自責,抓了他的手輕握。
何雨花吸了吸鼻子繼續,“上天保佑,你弟命大,總算是撐住了。
那時候你爸不在,就我一個人守在醫院裡,正好中間人托你大姨來問,你妹人都死了,我叫她回了,她卻給出了個主意,叫我拿你弟來替。
開始我沒同意,可家裡的錢都用光了,又欠了醫藥費,你弟還得繼續住院,我和你爸到處去借。
那年頭,借錢哪有那麼容易,親戚鄰居們都問遍了,大家都勒緊褲腰帶,自己家能撐下去就不錯了,哪有閒錢給彆人,就是咬緊牙扣出來點,也是湊不夠。
家裡就是砸鍋賣鐵,可還有你們兄妹三要養呢,都餓得皮包骨頭了,這一折騰日子更難過。
我想著,總不能為了你弟,再害了你們,再加上他搶救回來後身子弱,我怕就是回家,這三天兩頭挨餓的恐怕也養不活,就狠了狠心,照你大姨說的,拿你弟跟你妹掉包了。
沒敢告訴你爸,我知道他肯定不能同意,就扯了慌,說死的那個是你弟,反正他倆長得像,又在水裡泡變了樣,把你妹頭發一剪,就連我也認不出來。對外是說倆個都死了沒救回來,那屍體放棺材裡運回來的,也沒人知道。
那年頭,買的人家怕賣的人家將來後悔再找上門要人,住哪、叫誰,都是不叫賣家知道,辦事隻通過中間人。我原先也不知道他賣哪兒去了,後來你有出息在部隊當了乾部,咱家日子越來好,我就動了找他的心思。
找了當年的中間人,給了些錢,好說歹說,保證不反悔要人,她才告訴我。我偷著去見了他幾回,那家人又生了仨孩子,他一個外來的哪得得了好,啥臟活累活都叫他乾,跟驢似的被使喚。
那場麵,我這心疼啊,忍不住找了徐小玉,也不敢說把人要回來,隻給了她些錢,叫她對孩子好點。再後來,孩子大了,怕你爸發現,我再沒敢去,也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冗長的一段往事說完,無論是說的還是聽的,都久久不能平靜。
徐常勝率先打破平靜,“當年賣妹妹,爸是同意的?”
“沒錯。”何雨花點頭。
徐常勝心裡恍然,難怪前些天問王紅軍的事,他爸第一反應不對。
何楚桃也十分意外,原根據徐常勝調查來的看,隻以為賣孩子這事,是何雨花一個人背著家裡頭乾的,沒想到,原來徐建民一開始也參與其中。
“常勝,這事能不能不告訴你爸?”
徐常勝反問,“媽,難道你不想把弟弟認回來?”
“我,我當然想,可是......”
何雨花矛盾糾結,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早想把人認回來,可又不敢讓徐建民知道,還有徐小玉家也肯定不能放。要是事情說了,孩子卻要不回來,那不是白搭麼。
如今她想著,反正都瞞了這麼多年,孩子也都這麼大了,認不認的也沒差,不如等他成了家再說,到時候就算是徐小玉不讓,她也能跟兒媳婦拉關係,給些貼補。
徐常勝不同意她這想法。
他原本就一直對當年的事心懷愧疚,如今突然有個弟弟可以彌補,不知道有多高興,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把人認回來,再拖一秒都覺得遲,那可是流著一樣血的弟弟。
“媽,紅軍已經知道這事,我也找他當麵問過了,要是你跟爸現在不去認,那可要寒他的心,以後再想認可就晚了。”
事實上,他找王紅軍當麵確認的時候,他就明顯表現出抵觸,甚至排斥。
要不是他說家裡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他是來調查真相,他也不會配合,看樣子應該是對他從小被賣耿耿於懷。
“對呀,媽,常勝哥說得沒錯。”何楚桃幫腔,“我也覺得這事不能再拖,得告訴爸,就是具體怎麼說,得好好想想。”
“你懂啥。”何雨花不愛聽她說話,“你就巴不得把事情鬨大,我挨罵,你好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