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蘊的眉頭皺得更高了些。
助理明明沒有受傷,狀態卻非常奇怪,而且對書房的一切都很熟悉,似乎這個書房是她的而不是溫雲卿的。
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時蘊心頭一跳,她按捺住心裡的想法,保持鎮靜。
金屬閘門開啟,密室裡的一切呈現在助理的眼中,她大得不正常的眼睛看到被融化在地上的蠟液時,狠狠收縮了一下,幾乎要被壓回眼眶中,卻又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擠了出來。
短暫兩秒的停頓後,助理瘋了似的朝被毀壞的蠟像衝過去,她撲倒在還是液體的蠟液上,歇斯底裡道:“誰乾的?是誰乾的!”
觸手一片熱燙,她卻仿佛什麼都感覺不到,發現蠟液捧不起來後,她又撲到旁邊時奕的蠟像上,死死盯著他的模樣,“時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融了我的蠟像?”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當初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是我幫了你!你為什麼喜歡秋見希那個賤人?為什麼!”
她的狀態近乎瘋狂,說出來的話讓時蘊大驚失色。
溫雲卿的助理還不到三十,顯然不可能與時奕有交集,可她的話裡卻提到了時奕和秋木微,再看她此刻的情態。
從她心底湧現的可怕猜測逐漸形成。
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溫雲卿的助理,而是溫雲卿本人!
或許是這個猜想太過荒唐,時蘊險些碰到置物架上被黑布蓋著的正方體物品暴露自己。
她輕掩著嘴,仔細回憶女人從出現到現在的情態,篤定了心底的猜測,而這個猜測令她毛骨悚然。
她親眼看到溫雲卿被她擊中太陽穴後倒在血泊中當場死亡。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以這麼突然的方式了溫雲卿的性命,後者根本無從防備,更不可能和助理調換身份,讓助理替她去死。
再者,溫雲卿中彈後,助理發出的慘叫聲也不作假。
倘若死得人是助理,溫雲卿彆說是慘叫了,或許連眉頭都不會抖一下,隻會自得於自己料事如神,並且嘲笑殺手白費功夫。
密室裡的女人就是溫雲卿,那麼她是如何變成助理的?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浮現。
蟲族!
她始終懷疑寄生在她精神力中的幽螢是溫雲卿的手筆,今晚的行動又讓她發現江鎧與蟲族寄生體有關聯,偏偏溫雲卿和江鎧又存在她不知道的合作關係,蟲族寄生體也表現出了解溫雲卿又頗為不屑的模樣。
溫雲卿和蟲族寄生體有關聯!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也被蟲族寄生了!
如此一來,她為什麼在中彈後變成助理的模樣回到上將府,還輕車熟路的打開密室,就能得到完美的解釋。
時蘊屏住呼吸,繼續從虛擬屏幕中注視著溫雲卿。
人的視線容易引發被注視者強烈的預感,所以她從頭到尾都不曾直接看過進來的女人。
女人對著蠟像發泄過後,臉部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睛也瞪得更大了些,麵容顯得極為扭曲,像極了時蘊此前遇到的蟲族寄生體即將暴走的狀態。
溫雲卿用力握住了蠟像的手臂,直接將其捏碎,此時她顧不得曾經百般珍視的蠟像,抽搐著站了起來,並且扶著牆壁朝置物架的方向走了過來。
她的腳步很沉重,似乎承受著強烈的負擔,隨著她的靠近,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時蘊關掉了虛擬屏幕,將自己隱藏於黑暗中。
置物架足夠大,而且擺放的正方體物品非常多,黑布完全阻擋了溫雲卿的視線,也成了她最好的偽裝。
溫雲卿抽搐得更厲害了,甚至發出詭異的嗚嗚聲,她似乎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腳下的步伐邁得太大,一個沒注意便把自己絆倒了,並且重重朝置物架的方向撲了過來,筆直的摔在地上。
沉悶的聲音響起,溫雲卿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拽下了正方體物品上的黑布。
注視著這一幕的時蘊呼吸驟停,並在下一刻從胃裡泛起無法忍受的惡心感。
人腦!
整個置物架上擺放著的全是人腦!
人腦浸置在無色透明的液體中,暗藍色的光點在其表麵緩慢盤旋,它們找到合適的地方後,便不由分說往裡鑽,如同食物腐爛後生長出來的寄生蟲。
光點沒入人腦後沒多久,又飄了出來,顏色加深了許多還漲大了一圈,如同飽餐了一頓。
那一瞬間,時蘊頭皮發麻。
人的精神力泉位於大腦中,曾經有科學家為了研究精神力泉而解剖了誌願者的大腦,卻沒能具體找到精神力泉的位置。
後來,人們普遍認為精神力泉是客觀存在的,但卻無法通過肉眼看到。
幽螢以精神力為食,是不是意味著它們能捕捉到精神力泉的位置?
精神狀態幾乎到了崩潰邊緣的溫雲卿還沒有發現時蘊的存在,她拽掉黑布之後,看著漂浮在透明液體中的人腦,眼中湧現出可怕的貪婪。
她近乎瘋狂的砸開正方體玻璃,透明的液體流了一地,散發出強烈的刺鼻味,她仿佛什麼都聞不到,直挺挺抓向順著透明液體流到地上的人腦。
暗藍色的光點此刻全都附著在人腦上,在溫雲卿抓住人腦後,又都全部朝她的手指移動過去。
緊接著,令時蘊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麵容猙獰的女人抓起人腦便往嘴巴裡塞,恐怖又惡心的一幕讓時蘊無法再保持冷靜,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卻碰到了置物架,發出輕巧的碰撞聲。
微小的動靜在密室中顯得格外明顯,正在進食的怪物驟然轉頭看了過來,她含糊的聲音大喊道:“誰!是誰在那裡?”
回應她的是能源槍打在手臂上引起的劇烈疼痛感,此時,密室的門也緩緩關上,阻隔了一切聲音。
時蘊從黑暗中走出,看著已經和怪物無異的女人,冷淡道:“溫雲卿,你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她差不多推測出溫雲卿目前的狀態了。
她和其他蟲族寄生體一樣,體內都有蟲族,隻是寄生的蟲族種類不同,呈現出的狀態也不一樣。
被寒綢寄生的人類戰鬥力大幅提高,對寒綢增殖體產生的能量結晶會充滿致命的渴望,寄生在溫雲卿體內的蟲族……幽螢,能夠攜帶她的意識寄生在他人身上。
溫雲卿的助理當時就在她身邊,或許那聲慘叫根本就不是因為恐懼而發出的,而是被吞噬生命後發出的哀嚎。
溫雲卿借助助理的身體得到重生,但這裡麵卻存在某種限製,使得她即便會馬上暴露自己,也在第一時間回到上將府的密室裡,要吞噬存放在置物架上的人腦……不……應該是寄生在人腦上的幽螢。
想到自己的腦袋裡也有數不清的幽螢,時蘊的臉色變得極為可怕,小幽靈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從精神力泉中探出頭來,在她側臉上貼了貼,又散發出某種嫌棄的情緒。
時蘊很輕易就能理解它的意思,此刻它似乎在說,自己和那種惡心的東西不一樣,不可以討厭它。
它像個軟乎乎的人類幼崽,惹了母親生氣之後又黏糊糊的過來貼貼,想要母親親吻自己的臉頰,繼續朝她撒嬌。
時蘊壓抑而憋屈的情緒莫名舒緩了很多,她抬手揉了揉小幽靈,後者順勢用小尾巴圈住她的食指,蹭來蹭去。
溫雲卿並不知道時蘊和小幽靈之間的互動,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瞪著幾乎要脫眶的眼睛,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蟲族不易死亡,它們隻要找到合適的寄生體,便能無限繁殖。
但寄生必須滿足一個條件,活物。
小幽靈貼著時蘊,翹著小尾巴,對著蟲族寄生體,第一次沒有表露出要將其吞噬的**,而是高抬小腦袋,居高臨下的表示不屑。
溫雲卿如果不來,她將永遠不知道她原來還沒死。
但她死裡逃生,卻又主動送上門來,她沒道理不將其終結。
時蘊見溫雲卿厲聲質問後,又無法忍受身體的抽搐感,伸出另一隻手去抓吃了一半的大腦,再次抬起能源槍打中她的手腕。
血花濺了出來,溫雲卿隻能眼睜睜看著能夠維持她生命的東西摔在地上,而無法將其吞噬。
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扭曲模樣,時蘊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她的麵容在昏暗的密室中顯得不甚清晰,對溫雲卿而言,卻已經足夠了。
後者難以置信的將幾乎要脫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依稀可見裡麵紅色的血絲在蠕動。
密室在此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靜,片刻的失語後,溫雲卿歇斯底裡道:“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在這裡!”
接連兩句話,聲調一句比一句高,充分的展現出了她此刻不平靜的心情。
當然不平靜,曾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在某天以她絕對預料不到的方式出現在她眼前,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更彆提是性格自負的溫雲卿。
時蘊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明明是挺溫和的表情,卻透露出無邊的惡意,她道:“被子彈射穿腦袋的感覺怎麼樣?”
輕緩的聲音如同男女訴情的私語,聽在溫雲卿耳中,卻是惡魔的私語。
曾被狙殺,再到寄生進助理的身體,不顧一切的衝回來,她也曾想過是誰在星際港口暗算她,可是把所有可能對她下手的對象一一羅列後,卻又發現誰都不可能。
沒有人能準確的知道她抵達星際港口的時間,更無法精準的推測出她在星際港口的哪個位置,從而以最佳的角度乘坐懸浮車從高空航道通過,一槍要了她的命。
身體裡強烈的反噬讓溫雲卿產生強烈的眩暈感,可被能源彈打穿的雙手傳來的疼痛又時時刻刻提醒她,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便如此,她依舊咬牙道:“是你!不可能!你到底是誰?”
時蘊不過是被她玩弄於鼓掌中的一個廢物罷了,即便偷偷藏起了能夠製造A級機甲的實力,也不可能突破精神力對體能的約束,具備從高空狙擊她的可怕能力。
溫雲卿如何能接受暗殺自己的不是蓄謀已久而是臨時起意。
時蘊見她狼狽的匍匐在自己腳下,到現在還自負的認為能夠掌控一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她可悲還是該說她可笑。
“怎麼?不敢相信我能擁有殺了你的實力?那你倒是說說,是誰這麼恨你,要在星際港口取你性命?”
時蘊輕巧的反問,閒適的姿態徹底瓦解了溫雲卿心底的僥幸。
或者說,她已經相信要殺自己的人是時蘊,卻又不敢相信能殺自己的人是時蘊。
兩種情緒在她的腦中形成了強烈的衝突,帶著她寄生到助理身上的幽螢因為過度的消耗,在她的精神力泉中瘋狂吞噬精神力。
她會死,她會死!
溫雲卿在片刻的恍惚之後,無視雙手的劇痛爬了起來,她抓過地上一塊碎玻璃,猛得朝時蘊撲了過來。
如果她用的是自己擁有S級體能的身體,時蘊必然不敢懈怠,可現在,溫雲卿寄生的這具身體僅有A級的體能,並且在幽螢的蠶食之下,喪失了戰鬥中該有的判斷,對時蘊而言,不過失去行屍走肉。
時蘊輕巧的側身,便躲開了溫雲卿軟綿無力的攻擊,並且抬腿一腳踢在她的胸口上,用力把她踹了出去。
嘭!
溫雲卿重重摔在蠟像上,將蠟像壓垮,她被摔得頭昏眼花,卻還是費力支撐起身體。
可當她的雙手觸摸到身下的蠟像是,眼前的景象變得恍惚。
記憶開始衰退,她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看到時奕栩栩如生的蠟像時,她臉上露出強烈的迫切感,神情也顯得更加扭曲。
時蘊發現了她的不對,抬腿走過去,卻聽溫雲卿道:“時奕!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是那些惡心的蟲子!如果我不按照它的意思辦,它就會把我吃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時蘊萬萬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番話,霎時間睜大了眼,溫雲卿卻神情癲狂道:“你不是喜歡秋見希嗎?我送她下去陪你了,你可能不知道,她死的時候還要我好好照顧你的女兒。”
“我當然會照顧好你的女兒,那也是我的女兒啊!和她秋見希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要搶我的孩子?”
“我把你的孩子養的很優秀,她用S級精神力,已經能製造A級機甲了,所有人都喜歡她……”
她瘋狂的自言自語,錯亂的記憶讓她曾經的所作所為全都說出口。
她害死了秋見希,甚至中央星域最後的悲劇也和她有關係。
時蘊聽她吐露的越多,神色就越可怕,將能源槍抵在溫雲卿的太陽穴上,咬牙質問,“威脅你的蟲子在哪裡?”
溫雲卿茫然的轉過頭來,又開始哈哈大笑,甚至要伸手來抓她。
時蘊忍著惡心後退一步,對著她的小腿開出一槍,鮮血又滲了出來,溫雲卿看著受傷的腿,突兀翻起了眼白。
在她的眼球上,血色的神經蠕動著,如同一條又一條醜陋的蟲子,仿佛隨時有可能從他的眼珠子裡鑽出來。
溫雲卿的身體也開始瘋狂抽動,如同得了癲癇的患者,在地上左右打滾,鮮血從她的七竅中滲了出來。
緊接著,暗沉的藍色光點在她眼中浮現,一顆又一顆,緩慢聚攏並滲透到了空中。
時蘊後退一步,早就準備好的小幽靈貼在她的臉上,甩起小尾巴衝了過去。
對時蘊蠢蠢欲動的幽螢如同遇到了無法抵擋的天敵,爭先恐後的往回鑽。
可是已經太晚了,它們被迫漂浮在空中,瑟瑟發抖的聚攏成一團,不敢抗爭,也不敢求饒,眼睜睜看著小幽靈張大嘴巴,將自己一口吞下。
暗藍色的光點消失不見,小幽靈甩動小尾巴蹭到時蘊的手指麵前,主動的撫/弄自己的肚皮。
或許是此情此景在此刻顯得過於滑稽,時蘊沉重的心情也稍有放鬆。
她看著地上死透了的女人,輕輕提了提嘴角,放了把火,將這個令人作嘔的密室付之一炬。
當恒星的光輝灑落首都星,聯邦這顆最繁華的城市,響徹防空警報,所有航道全麵停飛,星際港口禁止出航,聯邦議會緊急召開。
星網上,不清楚真相的民眾紛紛猜測首都星發生了什麼,正當所有人都催促官方給出正式的理由時,聯邦中將江鎧在星網上的官方賬號,發布了一則視頻。
視頻中,江鎧與一個戴著兜帽的神秘男人會麵,兩人麵前,有個被綁在椅子上渾身是血的人。
“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彆把人弄死了。”
同時,溫雲卿的官方賬號也發布了一則視頻。
視頻最先呈現出一個奢侈的書房,書房的桌上有張溫雲卿穿著軍裝的照片,視頻從女人的背後拍攝。
她急匆匆進了某個密室,抓起人腦便往嘴裡塞。
兩則視頻一出,全聯邦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