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最後還是鬨大了。
不,應該說,何念的目的,就是想把這件事情鬨大。
她不可能讓江霞霞償命,甚至都沒有資格讓她付出什麼代價。
因為她爸爸死的時候,江霞霞才十歲,她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刻意淹死江父。
唯一的可能,就是像她說的那樣,她爸是為了救她,才把命丟在了河裡。
一切都是他自願的,一切都隻是一個意外。
可是她不甘心。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恨江家人。
她恨的不是父親因江霞霞而死。
她恨的是這麼多年來,江家人死死地瞞著她父親的死因,以照顧鄰居孩子的名義領養了她跟何易,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村裡人對他們的誇讚和霍家給的撫養費。
她的父親,明明就是因為救人而死。
但這麼多年來,卻一直以失足溺水作為死因。
每次她到河邊洗衣服,都能聽見村裡阿婆們警告自家孩子“不許進深水玩,小心像你何叔一樣淹死了。”
她哭過,想念過,最後甚至還恨過。
她想不通,為什麼她的爸爸要在那個時候無緣無故下水,就這麼丟下他們姐弟倆寄人籬下,日子過得小心翼翼。
而在她百般傷痛的時候,始作俑者卻被誇成心善的好人,享受著村裡的表彰。
憑什麼?
“今天麻煩各位叔叔伯伯,很抱歉,但是我真的無法再讓我的父親死的不明不白,也無法做到繼續沒心沒肺地不能再繼續認賊做父!希望叔叔伯伯們可以同意我跟小易遷戶口。”
......
沙坪村裡平時開會的大堂,此刻坐滿了人,都是村裡的長輩們和村長書記。
此刻都是麵色凝重地聽著何念的話,村長轉頭看向一邊的江家大伯,聲音冷凝,
“江大壯,你承認何念的話嗎?”
江家大伯沉默著低頭,老半天沒有說話。
他倒是想否認,但是當時一起聽到江霞霞的話的,除了何念,還有江舅奶奶。
人家現在還在門口聽著,根本做不得假。
現在這個狀況,對於江家來說,頗有一點騎虎難下。
何念聽到江霞霞的話之後,拉著她就回到堂屋,質問他們她父親的死因。
江家除了江奶奶,其餘都不是腦子快的人,一看到這突如其來的陣仗,都懵了,江大伯下意識就說了一句,
“念念啊,你彆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霞霞當年也不是存心的啊。”
......
就這一句話,就讓隨口進來的江奶奶眼前一黑,之前在路上想的辯解,現在一句都沒法說出口。
何念氣的眼眶通紅。
“不是存心的?江霞霞當年不是存心的,那你們這麼多年的隱瞞和欺騙呢?也是迫不得已嗎!”
“我跟何易的戶口掛在你們家,我都覺得臟透了!”
“那好,既然你們無法給我一個交代,把我爸爸的死當成是這麼不值得一提的事情,那麼我也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找村長叔叔他們解決!”
......
“念念!你千萬不要衝動啊!念念!”
“念念,奶奶暈倒了,念念,你可憐可憐她吧,她都這麼大歲數了!”
“何念!你停下!我跟你解釋清楚,你先停下......”
但是不管他們在身後喊什麼,何念都沒有回頭。
表情冷凝,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腳步卻異常堅定。
......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個場景。
村長聽完何念的話,吐出一口煙圈,歎了歎氣,然後就召集村裡的長輩們。
在平時的開會堂討論應不應該答應何念的要求,把她和何易的戶口遷出來。
而開會堂門口圍著的一圈人。
就是作為賢內助的霍星朝默默呼喚過來看熱鬨的。
何易現在還在山上玩,霍星朝隨手招了一個小孩子去找他。
但是看何念這雷厲風行的態度,和沒有了江奶奶之後,就仿佛群龍無首大的江家人,估計等他下山回來,事情都已經解決妥當了。
......
江大伯娘望著門外鄉親們驚訝中又帶著鄙夷的臉和嘖嘖的交談聲,氣的臉色發白。
“何念,就算當年霞霞沒有告訴我們實話,我們弄錯了你爸爸的死因,是我們的錯,但是這麼多年,我們收養你跟何易,把你們當成親生兒女一樣撫養長大,這麼多年的付出不是假的吧?你真的要這麼恩將仇報嗎?!”
收養她跟何易,恩將仇報?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何念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嘲諷,
“江大娘,你們收養我和何易沒錯,什麼時候有過付出了?霍家每年給你們的口糧都是按照兩個成年男人來算的,你們歡天喜地地收了,可有跟我和何易說過一句?後來我去鎮裡上學,每個月帶回來的錢票和糧食,足夠我在城裡雇人專門照顧何易,你們把我們養大?您到底是憑的什麼良心說出這句話?”
“我恩將仇報?江大娘,你自己捫心自問,恩將仇報的究竟是誰?!”
......
堂屋門口的討論聲漸漸變大。
“是啊,江家這也太不是人了,害死了人家父母,還要借著收養的名義占了他們的房子和田地,麵上一副好人的樣子,真是......”
“不過就是欺負兩個孩子年幼哦。之前他們天天說家裡這麼多孩子負擔重,我就奇了怪了,負擔這麼重,怎麼每個月去城裡,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回買,原來都是霍家給何易他們的,嘖嘖......”
“這真是,哎呦,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何叔這麼好的一個人,拚著自己的命救了他們家霞霞,他們還能昧著良心做出這些事情,真的是狼心狗肺哦......”
鄉親們你一言我一語,嘖嘖搖頭,看向堂內江家人的眼神裡都帶著滿滿的鄙視和不屑。
就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劃在他們身上。
江家人最愛什麼?
——麵子。
江家人最怕什麼?
——名聲變臭。
所以,現在何念把他們蓋了十幾年的遮羞布掀開來,把內裡假模假樣的“善”全部扯開外皮,清晰地暴露出裡麵藏著的私心和虛偽,讓他們忍受著全村人對自己人品的嫌棄和責備。
對於江家來說,簡直比挨了一刀還疼,還痛。
村長搖搖頭,也不去理會驚慌失措的江家人,直接跟村裡的長輩們做了決議。
“既然何念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她和何易的戶口遷出來,也是情有可原,應該同意的。除此之外,何家的那幾畝地,不能再分給你們,還有何家的房子,限你們在兩天之內搬出來,還給何易他們。還有,你們得去何家老大的墓前,給他鄭重賠禮道歉。”
“我這樣的決議,大家有什麼意見沒有?”
門口的鄉親們都表示同意。
“是該這樣辦,憑什麼他們壞事乾儘,好東西還都被他們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