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不想走(1 / 2)

李逸之鏟雪的背影頓住。鐵鏟插在雪裡,半天沒有動靜。

半響後,他緩緩偏過頭:“你說什麼?”

他逆著光,鐘明看不清他的表情,溫聲重複了一遍:“我說,你想不想出去?要是想的話,我送你。”

李逸之半天沒有動。他的表情被陰影遮住,看不出所思所想。鐘明在這長久的沉默中輕輕皺起眉,對他的反應有些疑惑。他以為李逸之是會高興的。

下一瞬,他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你這是跟定他了?”

聞言,鐘明一愣。

這個「他」自然是指公爵。鐘明抿了抿唇,垂下眼去,低聲道:“跟他有什麼關係,我是問你走不走。”

他這句話說出來,不知怎麼刺激到了李逸之。他猛地甩開鐵鍬,幾步跨到鐘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鐘明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李逸之在他麵前向來都以溫和的麵目試人,所以縱然他知道對方的本性不是如此,也不自覺地產生了慣性。以至於現在李逸之黑著臉看他,肩膀和手臂的線條都緊繃著,身上的攻擊性一下子冒出來,竟然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鐘明的喉間滾了滾,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李逸之閃電般地伸出手拽住他的右臂,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壓抑著怒氣看著鐘明驚訝的臉:

“你就鐵了心要留在這兒?給他做貼心情人,嗯?“

鐘明緊皺起眉,掙了掙手臂:“你乾什麼!”

李逸之不肯放手,又走進了一步,鳳眼中一片陰沉,惱怒又痛惜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哪天他不喜歡你了怎麼辦?到時候他要你死,你有什麼辦法?”

鐘明掙不開,也知道李逸之是關心他,便也不掙紮了,想拽就隨他拽著吧。

“你冷靜一點。”他輕聲勸阻:“放心,公爵說過他不會傷害我。”

李逸之差點沒氣暈過去。

他的怒火直衝天靈蓋,氣得眼珠都紅了,瞪著鐘明,眼角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不知道眼前這人怎麼能用一臉無辜的表情說出這麼氣人的話。

“男人床上說的話能信嗎,嗯?”

李逸之聲音嘶啞,想說難道你媽媽沒告訴你男人嘴裡的話都是騙人的,接著又想起鐘明是個男孩。令堂應該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長大後會被一個在鬼屋蝸居了幾百年的老男鬼追求。

轉而李逸之又想到,鐘明似乎提過自己是個無父無母孤兒。他想,會不會是從小缺少父愛才讓鐘明迷戀上那個老男人。想到這裡,他的怒氣又緩下來,低頭靠近鐘明道:

“你……如果想找人照顧你,也不應該找他。”李逸之勸說:“你看,他一下子就把你關在屋子裡這麼多天,控製欲這麼強,以後怎麼過日子?”

鐘明聽到這裡,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是我纏著他的。”在李逸之發怒之前,他又接著說:“如果不是他這幾天都沒出門,你在湖邊動的手腳早就被發現了。”

李逸之的神情驟然一頓。鐘明冷眼看著他,問:“現在清理好了吧?”

李逸之確實是在湖邊動了手腳。要不然⒘_[]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公爵也不可能沒發現就藏在枯葉堆下麵的牧師。鐘明說的半點沒錯,李逸之是這幾天才找到機會,悄悄溜出去將湖邊的痕跡都清理了。

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鬆開了拽住鐘明的手。鐘明見他眸色變換,垂下眉眼,輕聲道:“你做這些,都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李逸之聞言挑起眉鋒,嗤笑了一聲:“跟你說了你走嗎?”

他早就看出來鐘明和公爵暗中眉來眼去。其實這樣想來,公爵的不良用心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一開始這老匹夫就指名一定要鐘明送茶。

李逸之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現在就把整座巍峨的大宅放把火燒了。鐘明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笑了笑,低聲道:“不過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謝謝你。”

鐘明知道如果他真跟亞瑟走了,公爵盛怒之下,李逸之肯定是活不成的。對方以自己的生命冒險送他出去,鐘明很感動。

然而李逸之看著他,神情有一瞬的複雜。他的動機並沒有鐘明所想的那麼高尚。在他的設想裡,鐘明若是離開,那公爵一定是死了,而鐘明如果被挾製著回來,就說明亞瑟失敗了。到時候死的是亞瑟與牧師,就算他露出什麼馬腳,鐘明也一定會幫他遮掩。

隻要是公爵還活著,他就絕不會放鐘明離開。

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

“隻是以後就不要這樣了。”鐘明輕柔的聲音傳來:“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而犧牲誰。”

李逸之一時沒有說話,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鐘明抬起眼,又問一遍:“不說這些了,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李逸之雙手插兜,語氣不善:“你讓我丟下你一個人逃跑?”他眼神陰沉,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這麼個懦夫?”

“乾嘛這樣說自己。”鐘明神情平靜,看了眼雪地裡,已經被打濕軟成一團的香煙,輕聲道:“到了外麵去,你就不用再為煙不夠抽發愁了。還有喝不完的酒。”

李逸之聞言,眼角一抽。他如何會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繁華。四十年前他在大陸南邊叱吒風雲,當時最繁華的港城裡每一間說得上名字的酒樓都有他的身影。哪想到一朝落難,在這個鬼地方抽最廉價的香煙還得數著根數。

李逸之的表情明顯地動搖起來。

鐘明忍不住笑了一下。李逸之立刻回過眼瞪他:

“笑什麼?”他惡聲惡氣地說:“你為什麼不想出去?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跟著他在這混日子,外麵的世界你都不要了?”

在他的質問下,鐘明低下頭,微微抿了抿唇:“……我覺得待在這裡也不錯。”

“也許我在外麵一個親人都沒有。”鐘明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出去了又能乾什麼?”

李逸之愣住。鐘明說這些話的語氣很平靜,但是他卻從對方略微放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點茫然,心尖頓時

抽了一下。

他的眉目軟下來,放緩了聲音:“彆怕,等出去我會幫你的。”

鐘明看他一眼,輕聲道:“總不能一直靠朋友。”

李逸之麵色一僵。頓時感覺像是被扇了一耳光。其實在內心深處,他早知道鐘明對自己沒有超越友誼的感情,隻是他擅長模糊其詞,經常用曖昧的態度跟對方玩笑,其中有幾分真心隻有他自己知道。

李逸之頓了頓,偏過頭,裝作沒聽見:“你這樣是掩耳盜鈴。”

他敢肯定公爵一定是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鐘明笑了笑,看著自己的沾上了些許新雪的腳尖,笑了笑,輕飄飄地說:“是啊。”

李逸之看到他嘴角的笑意,那笑容很溫柔,但又有點自甘墮落的意思。他張了張嘴,半響後又合上,神情複雜地看著鐘明。

片刻後,鐘明回過神,看向他:“但我希望你能過得好。”他說:“你還是出去吧,好嗎?”

李逸之神色沉沉。就在這時,一點窸窣的腳步聲響起,鐘明閉上嘴,回頭一看,見是傑克扛著一堆柴火出來,見他們站在這裡,他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你們乾嘛呢?”

李逸之仰起頭,朝他虛偽地勾起嘴角:“關你屁事。”

傑克’呸’地一聲吐出嘴裡含的一根稻草:“我操你媽的。”

他們兩個不合不是一天兩天。但現在還有鐘明在場,傑克看他一眼,悻悻地哼了聲,轉身吹著口哨走了。

李逸之看著他向雪地中離開的背影,表情淡下來,視線重新回到鐘明身上:

“就算你能保我,最多再加個葉箐。其他人怎麼辦?”他的視線凝在鐘明線條雋永的半邊側臉上,輕聲道:“他們一樣在這困了很久。”

鐘明的神情顯著地一頓。他緩緩回過頭,目光落在李逸之臉上。

“看吧,你又狠不下心。”李逸之勾起嘴角,表情幾乎是有點惡劣的:“到時候他們天天在怨懟地在你麵前晃,不得難受死你。”

鐘明眼睫微顫,垂下眼,嘴唇動了動,確實找不到話反駁。

李逸之歎了口氣,拿起鐵鏟走過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行了吧!你自己都過得稀裡糊塗,還要幫彆人操這個閒心,不顯累得慌。”

鐘明被他攬著往回走,偏頭看了眼李逸之的側臉,發覺他臉上又掛起了漫不經心的笑意。他看了兩眼,心下明白了他的選擇,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收回視線,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完全鏟好的雪:

“……你的活還沒乾完。”

“乾什麼活?”李逸之的語氣又快樂起來,很輕浮地挑了挑眉:“有你在,我還需要乾活?要是有人找我麻煩,你就去吹枕頭風。”

鐘明無奈地低聲道:“你就不能管管這張嘴?”

李逸之沒有管的意思,仰起頭大笑出聲。

·

接下來的日子甜蜜而平靜。

鐘明沒再纏著公爵不放,但是每晚睡覺的地方自然而

然地換到了公爵的房間。他自己的小閣樓沒有閒置,時不時他還會回去睡,隻是那時候公爵也會跟著一起。

公爵並不需要睡眠,卻也逐漸習慣了像模像樣地閉上眼。等鐘明睡熟了,他才於黑暗之中睜開眼,手臂在被子裡緩緩撫摸他的腰際,視線長久地停留在鐘明甜美的側臉上,直到太陽從森林中升起。

在鐘明的睫毛開始顫抖,隱約要從夢鄉中醒來之時,公爵便會輕柔地親吻他,直到鐘明徹底清醒。

兩人的黏糊勁兒自然瞞不過大宅上下的人。瑪麗夫人對他們並未正式結婚這一點有些不滿。按照她的描述,鐘明需要穿著婚紗在教堂與公爵接受上帝的認可,然後坐船到湖對岸,再換乘豪華馬車,在小鎮上遊行一圈,期間還得向人群中撒捧花,讓公爵治理下的居民都知道他有了位賢惠美麗的夫人。

鐘明對此敬謝不敏。聽說這個儀式後的三天都故意繞著瑪麗夫人走。

瑪麗夫人沒法說服他,隻能悻悻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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