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新玩家(1 / 2)

到了第二天,鐘明都還有些懵懵的,像是被打了一悶棍。

是了,這是個恐怖遊戲,自然是有玩家的。

他在這個遊戲的日子過得還算安逸,以至於鐘明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個恐怖遊戲NPC這件事。

第二天,吃過早飯,眾男仆聚集於大堂中準備迎接新一批玩家,鐘明站在隊伍最末尾,略微抬眼,沒在人群中看見陶或者是瓊小姐的身影,看來上層仆人沒有出席。

他略微鬆了口氣,想起那日在教堂裡看到的那一幕,現在實在是還沒有勇氣麵對瓊。

瑪麗夫人站在人群最前端,身姿一如往常冷淡而高傲,抬眼朝眾人道:

“今天有客人到訪,都打起精神來。”

這裡的「客人」,指的自然就是玩家。

“是——”

眾人齊聲回答。鐘明不著痕跡地抬起眼,發現周圍的人神情如常,看起來並不如何緊張。

等玩家來了,他們這些NPC需要做些什麼呢?鐘明心想。

李逸之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俯身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彆緊張,你什麼都不用做。”李逸之帶有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凡有人問你問題,說不知道就行。”

鐘明看他一眼,點點頭。

李逸之眼中又快速地閃過什麼,嘴邊的笑意微沉,有些嚴肅地看著鐘明道:“記得離玩家遠一點,看到他們儘量繞遠點走,知道了嗎?”

見他和公爵說了一樣的話,鐘明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如果他們都這麼說,那些玩家應該確實很不妙,鐘明道:“我知道了。“

李逸之看著他,見鐘明乖順又聽話的樣子,心中生出喜愛,笑著伸手摸了摸鐘明的頭頂:“真乖。”接著用兩條胳膊勾住鐘明的脖頸,親昵道:“我們小鐘把賬管好就行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哥哥會保護你的。”

鐘明不知道這人又在抽什麼風,也懶得掙紮,權當自己是個大人偶任由李逸之抱著。殊不知他今天換上了公爵命人新製的衣服,尺寸剛剛好,收攏的地方嚴絲合縫地掐著他的腰,兩條腿又長又直,然而襯衫又扣到了最上麵一顆,強烈的反差感讓人想入非非。

李逸之摟著他愛不釋手,等手想往小腰上摸時才被鐘明推開,嘴裡還打趣道:“誒,你要不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李逸之彎著鳳眼說:“你這樣子被那些玩家看了去,他們還不得吃了你。”

鐘明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亂的衣領,不鹹不淡地看了李逸之一眼。心想玩家是衝著獎金來的,怎麼會對一個NPC有興趣。

另一邊,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堂內巨大的座鐘內滴答作響,大概過了一刻鐘,森林之上橙黃的圓日緩緩爬到東南處。

“哢噠”一聲,瑪麗夫人打開懷表,看了眼上麵的時間,低聲道:“是時間了。”

隨即她抬腳向大門口走去,隨著她的動作,眾男仆整齊劃一,自動分成兩波,站在門邊排成長列。

鐘明隨著李逸之站在右邊,抬眼看了眼旁邊的阿奇,又向對麵看去,見一排人中缺出一個空位,是傑克的位子。

瑪麗夫人抬起蒼白枯槁的手,按在漆黑的木門上。這座宅子的大門極高,從地板直達屋頂,上麵雕著栩栩如生的玫瑰,帶刺的荊棘穿梭期間,精致異常。

鐘明盯著那個空缺看了兩眼,收回視線,接著看門外。

瘦小的瑪麗夫人竟一個人推動了那扇看起來非常沉重的木門。隨著輕微的咯吱聲,幾縷陽光從門縫中射入,照亮了空氣中的灰塵。

鐘明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隨著兩扇木門完全被推開,一陣濃白的迷霧瞬間湧入,鐘明嗅到清晨獨有的,略微濕潤的泥土與樹葉的氣味。

濃霧之中逐漸浮現出幾個人影。

“靠,終於走出來了。”

“我日,沒人告訴過我恐怖屋這麼遠啊?”

“累死了……這路他媽的是人走的嗎?”

隨著樹枝被撥開的聲音,幾個模糊的身影自黑色森林中走出。鐘明不著痕跡地抬起眼,視線快速從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一共九人,八男一女。

其中打頭的四個男人體格高大,穿著統一樣式的軍裝,從動作到表情都散發著強烈的危險氣息。他們後麵跟著三個年輕男生,他們穿著休閒,彼此打鬨著往前走,氣氛很輕鬆,看起來像是出來郊遊的大學生。

其中一男生還不斷再跟前麵的人套近乎:“哥,你這軍裝真帥,哪裡買的啊?”

前麵領頭的人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說了句話。

他說的是英語。男大學生打扮的年輕人愣了愣,趕快從包裡拿出翻譯器帶上,這才從耳機中聽到他說的是什麼:“小雞仔,躲遠點吧。”

男大學生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暗罵了句:“拽什麼啊。”便側過頭去和自己的同伴說話,不再搭理前麵幾個高大的西方人。

隊伍最末端遠遠綴著一男一女,兩人看起來像是情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走在路上,神情中透著警惕。

鐘明將幾人的情態儘收眼底,收回眼神,斂下眼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時,旁邊的李逸之俯下身,低聲在他耳邊道:“最前麵那幾個是雇傭兵。”

鐘明聞言恍然大悟。又略微看了幾眼前麵著軍裝的幾人——他們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有了解釋。

隊伍中,一個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金發白人男性率先跨出迷霧,他麵容冷肅,眼窩深陷,視線短暫地在站在門中間的瑪麗夫人身上停留一瞬,接著抬起右手,打了個手勢。

他身後的幾個雇傭兵統籌劃一地停下腳步。誰是這幫人的頭一目了然。

他們後麵幾個大學生也跟著停下腳步,從站姿到神情都比幾個雇傭兵隨意許多,探頭探腦地往森林後露出的大宅看:

“操,這就是恐怖屋?還挺牛逼的。”

其中一人發出驚呼。眼睛在麵前高聳入雲的建築上打轉。

的同伴道:“遊戲公司那麼有錢,建模肯定牛逼啊。”

最後一人也加入對話:“錢都花在這上麵了,也不知道把路弄平點。老子剛剛差點沒站穩摔個狗啃屎。”

他們嘻嘻哈哈,絲毫沒有進入一個恐怖遊戲的緊張感,仿佛是平日中和幾個兄弟到網吧開黑一樣。前麵的幾個雇傭兵看著他們打鬨,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輕蔑,卻也沒有要出麵製止的意思。隊伍最前方,為首的金發男人低頭,從兜裡拿出一根香煙點上,在森林的清晨略微濕潤的空氣中吐出一口煙氣。

接著,他瞥向身後的幾個人,聲音中帶著些許沙啞:

“這他媽可是Boss關,都給我清醒點。”

他的語氣並不重,然而剩下的人卻瞬間收起了嘲弄的神色,板正起臉,渾身的氣氛冷寂如利刃。

金發男人的話聽起來是對自己手下說的,但是幾個男大學生聽了,氣氛也驟然冷了下來,小聲罵了幾句,也都不說話了。

那對情侶站在離他們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金發男人,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個人的危險,臉上的表情不禁透出幾分驚恐。

瑪麗夫人冷眼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神情沒有絲毫波動。等到眾人都閉嘴,她才略微俯下身,緩緩道:

“歡迎來到恐怖屋。”

短短幾個字,卻在玩家中卻隱隱引起躁動,人群之中,有微弱的吸氣聲傳來。

鐘明抬眼看去,頓時愣住了。

隻見從前方的雇傭兵,到後麵的大學生,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仿佛動物看著獵物般的綠光。

連那對看起來很普通的情侶,眼睛都亮了亮,神情中透出幾分興奮。

所有人整齊劃一展現出的狂熱,看起來幾乎有點滲人。

通過這個遊戲對他們來說就這麼重要嗎?鐘明有些疑惑。同時,他聽到身邊的李逸之嘴裡發出一聲嗤笑。他偏過頭,便見李逸之看著那些玩家,眼神冰冷,嘴角啄著一點諷刺的笑意。

看起來這人確實很不喜歡玩家。

鐘明暗自想著。

等到所有玩家都進入大宅內,時間已經來到正午。

幾個男大學生一路上大呼小叫,進門之後抬頭望向大宅內部誇張的挑高都快把脖子扭斷了。

為了迎接「客人」,一早鐘明和其他男仆便忙著在大堂正中擺出一張巨大的餐桌,桌麵上鋪著潔白的餐布,上麵依次掰開散發著溫熱氣息的食物:一籃新鮮出爐的麵包,一大份熏肉拚盤,蔬菜沙拉,以及各類水果。

男仆們排著兩列,貼著牆壁,整齊地站在長條餐桌兩側。

餐桌上,大學生們看到食物眼神都直了,立即伸手拿了麵包放在自己麵前的盤子裡。然而在他們對麵,幾個雇傭兵都沒輕易動手,金發的高大男人靠在椅子上,單翹著一條腿,右手拿著叉子轉動,視線上下打量麵前的食物。

片刻後,他突然向後仰頭,灰色的眼珠看向正好站在他身後的鐘明:

“喂。”他拿叉子

戳了戳麵前的食物,朝鐘明問道:“這能吃嗎?不會有毒吧?”

他這句話一出,旁邊已經吃了半個麵包下肚的男大學生頓時僵住,臉色刹那間煞白。罵了句’他媽的’,將手上的麵包丟在了桌上。

鐘明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顫了顫,他不知道食物裡有沒有毒。同時,他心裡記著記起李逸之叮囑的話,沉默著沒有做出回答。

金發男人的視線上下掃視過他白皙的,沒有絲毫表情的麵孔,皺起眉頭,低聲喃喃:“……沒有自我意識嗎。”

鐘明:……

算了,就這樣吧。鐘明破罐破摔,放鬆了麵部的每一寸肌肉。

見他沒有反應,金發男人’啪’得一聲丟下叉子,朗聲道:“都吃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身邊的幾個雇傭兵才拿起刀叉,如餓了好幾天的野獸般狼吞虎咽起來。幾個大學生臉色各異。其中剛剛反應最大,把麵包直接丟了的那個臉色最難看,覺得麵子上掛不住,竟猛地站了起來,拍桌對惡狠狠地看著對麵的金發男人:

“喂。”

他的頭發是染色後又脫色的黃色,眉毛斷了一截,看起來像是校門口那種不學好的小混混,瞪圓了眼睛看著雇傭兵:

“你他媽故意找茬嗎?”

餐桌上頓時陷入寂靜。坐在餐桌最邊緣的那對情侶已經驚呆了,長著嘴巴看著黃毛,不知道他為什麼有膽子挑釁那個一看就很不妙的男人,而且還是在一個恐怖遊戲裡。

這宛若智障的操作把他的兩個同伴都驚呆了,兩人趕緊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然而還沒等他們出聲勸阻,對麵一字排開的四個雇傭兵已經不約而同地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所有人都抬起頭,視線整齊劃一地看向黃毛。

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黃毛頓時僵住,被幾人身上恐怖的氣息嚇得退後幾步,顴骨上的肌肉抽搐兩下,他旁邊的同伴見狀勸道:

“快坐下吧,彆跟他們見識。”

有了這句話,黃毛簡直是迫不及待地順坡下驢,坐回到了椅子上,嘴裡還罵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

見狀,金發男人收回眼神,手指在餐桌上敲了兩下。四周的雇傭兵頓時也收回視線,重新埋頭吃起食物來。

餐桌上又恢複了安靜,一時隻剩下刀叉相擊的聲音。

情侶二人也鬆了口氣,看了坐在最前端的金發男子一眼,繼續開始進食。

此時,玩家中已經不自覺地產生分化,隱隱以雇傭兵中金發男人為首。

三個大學男生有些浮躁,顯然對幾個雇傭兵抱有敵意,但又不敢和他們直接對上。所以他們幾個壓低了聲音繼續竊竊私語,試圖用這種抱團的行為獲得某種力量:

“喂……看那邊,那個男的背後。”

“……屁股好翹啊。”

“腰真細”

“男的女的?皮膚好白啊。”

暗含興奮的隻言片語傳入鐘明耳中,他眉尾挑了挑,克製住想要抬頭的欲望,感受到幾個直白而強

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窸窣的對話聲還在繼續,而且話題越來越跑偏:“是女的吧,下巴那麼尖。”

“我覺得是男的,他穿的褲子。沒看到都是男仆嗎。”

“媽的……說不定是做遊戲的喜歡這種呢?”

“你去問人家一句唄,嗯?”

幾個玩家你推我,我推你,聲音越來越大,同時,站在餐桌另一端的李逸之緩緩抬眼,鳳眼中神色冰冷一片,視線落在幾人背後。

然而幾人並未察覺,還在說笑。

就這此時,長桌上首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瑪麗夫人微抬著下巴,右手拿著一隻餐叉,在左手端著的玻璃杯上敲了一下。

“看來各位對食物都非常滿意。”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冷淡道:“這真是太好了。”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她的語氣卻十分冷淡,仿佛隻是在走個過場,說這句話隻是標誌午餐時間結束。

她話音剛落,以金發男人為首的雇傭兵立刻放下了刀叉,那對情侶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停止了進食。然而那幾個大學生剛剛一隻忙著說話,還沒吃飽,聞言他們並沒有停下進食的動作,而是手忙腳亂地往嘴裡塞吃的。

見狀,鐘明心裡一跳,看著於眾人格格不入的幾個大學生,若有所思地望向瑪麗夫人。卻見女人的臉上依舊是一貫的冷漠與淡然,似乎並未對玩家無理的舉動有什麼不滿。

她姿態優雅地微微俯身,用平靜的聲音說:““請各位享受在恐怖屋裡的時光。”

丟下這句話,瑪麗夫人轉身竟是要走。見狀,原本表情一直很淡然的金發男人眉頭一跳,霍然抬起頭:“任務是什麼?”

瑪麗夫人腳步頓住,回過臉,灰色的眼眸落在金發男人臉上:

金發男人眼神鋒利,重複了一遍:“這個副本,任務是什麼?”

瑪麗夫人聞言,麵上的神情紋絲不動,道:“沒有任務。”

她聲音冷淡,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請各位客人好好享受在這裡的時光。”

語罷,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反應,瑪麗夫人轉身直接離開了現場。

她一走,剩下的玩家直接傻眼。那對情侶瞪大了眼睛,茫然地互相對視一樣,臉色皆是蒼白如紙。

雇傭兵中的一人霍然站起,直接一腳踹翻了椅子。

“砰!”

實木的椅子向後翻到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靠、搞什麼?!”一個棕發的雇傭兵神情憤怒、又往椅子上揣了一腳:“沒有任務?怎麼會沒有任務的世界?!”

幾個大學生被嚇了一跳,黃毛嘴邊還沾著熏肉碎,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爆發的雇傭兵:“你們乾發什麼瘋?”

他的同伴也皺起眉,附和道:“對啊,沒有任務又怎麼了?先玩玩看唄。”

他們語氣輕鬆,仿佛真是在隔著電腦屏幕玩一款恐怖遊戲一般。其中一個黑頭發,穿著白色衛衣,看起來比黃毛要

靦腆一些的男生勸道:

“對啊,我們不是有三次生命嗎?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大家就一起坐下來商量唄。”

聞言,一直在旁邊偷聽的鐘明眉梢微動。三次生命?這還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那個發瘋的雇傭兵喘著粗氣,紅眼球裡全是血絲,瞪著出聲勸他的大學生,樣子非常可怖。那個靦腆一些的黑發男生嚇得不敢跟他對視,害怕地低下頭。

“行了。”

金發男人靜靜看著自己的下屬發瘋,直到這時,才把嘴邊的煙取下來,在桌布上暗滅,道:“坐下。彆慌。”

聞言,那個棕發的雇傭兵頓了頓,雖然神情還是很憤怒,他還是依言坐了下來。

瑪麗夫人走後,站在餐桌旁的兩排男仆整齊劃一地朝前踏出一步,走到玩家身邊開始收拾餐桌上的食物與用臟的桌布。

鐘明走到金發的雇傭兵身邊,垂眼看著潔白的桌布上被煙頭燙出的黑洞,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記得這張桌布並不便宜,要三百塊呢。

鐘明心痛了一瞬,伸出手想要端起桌上臟汙的盤子。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鐘明嚇了一跳,抬眼便和金發男人灰藍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金發男人咧開嘴,朝鐘明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灰藍色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鐘明從他的神情中感到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卻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你好。”金發男人語氣還算和緩,彬彬有禮地說:“請問你知道這裡的任務是什麼嗎?”

鐘明自然不知道任務會是什麼,遂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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