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林簡隻覺得無語,解釋的話說了一半,又覺得徒勞,“算了,改天見到艾嘉姐,我自己跟她說。”
沈恪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如果真的有你覺得很好的女孩子,我也不反對你——”
“打住。”林簡心中猛地一頓,臉色忽然冷下來幾分,“沒有,目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所以彆提這個。”
他這個反應倒是讓沈恪始料未及,思忖幾分,隻當是少年人逞強羞赧,便笑著說:“乾嘛冷臉,我是說真的,快十六歲了啊小林神,花季雨季,情竇初開,多正常。而且我不是那麼封建古板的家長吧?所以如果對誰有好感,完全不用有什麼心理顧慮,況且你也不是那種會因為談戀愛就影響學習的人,那……”
“——那你呢?”林簡忽然出聲,平靜地打斷他。
沈恪聲音倏地一斷,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我?”
“我快十六歲花季雨季,那你快二十八歲了算什麼,暴雨傾盆,滂沱如注?那這麼多年,怎麼沒見你
談戀愛,或者把哪個‘有好感’的姑娘領回家?”
“……”
沈恪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被林簡逼問這種事情的時候,一時間連表情都有些空白。
而尚在愣怔中的沈恪不會知道,也無法察覺,林簡在問完這話時,放在腿邊的右手早已經死死握成了拳。
“我這麼忙……”過了幾秒鐘,沈恪才從剛才的訝異中回過神來,聲調難得卡頓了一下,才笑了笑,說,“哪有時間琢磨這些,而且這些年我忙起來連你都顧不上,就彆耽誤誰家的好姑娘了吧。”
“……”
這下輪到林簡沉默下來。
兩人無聲緘默了許久,林簡餘光中忽然出現一隻勁瘦的手腕,下一秒,有溫涼的指腹輕輕抵上他的下頜,微微用力,將他的臉重新轉了回來。
“……”沈恪的手指就摁在他的下巴,一瞬間,林簡微微睜大了眼睛,緊接著,像是逃避這種突如其來的近距離對視一樣,很快錯開了眼神,幾乎不敢放任自己正常呼吸。
但沈恪似乎隻是想看看他的表情,確定一下小林神此時的情緒怎麼樣,生氣與否,在看見林簡稍顯茫然的神情時,便從容自若地收回了手。
“嗯,沒生氣就好。”沈恪笑了一下,總結道,“今天的談心談話不是很成功,跑偏嚴重,下次再接再厲吧。”
真是不知道是那根神經搭錯了,自己都還懸著不上不下,居然來和孩子聊這些?
而且看林簡這反應,孩子八成是這些年耳濡目染被自影響了——
一個把工作當生活,一個把學習當對象。
而且就衝林簡這言談舉止少年老成的模樣,桃花運再旺有什麼用——估計按個軸承都轉不動,到底是自己瞎操心。
沈恪說完就從沙發起身,像是要回房間。
“你要睡了?”林簡問。
“嗯。”沈恪應了一聲,徑直往樓梯方向走,邊走邊笑著低聲說,“今天晚上就當我時差病,說了什麼彆往心裡去。”
林簡看著他的背影緘默一秒,輕聲說:“知道。”
“合群是社會期許,自我是個人自由。”沈恪上樓梯時思維完全恢複清晰,隨著腳步留下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聲調沉緩地慢慢融化在林簡耳中,“彆人的話聽聽就算了,沒必要為了迎合客觀期待而放棄你的自我原則。”
林簡心中倏地一跳,明知這樣問很突兀且不合情理,卻沒能管住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那——如果我也不是你認為的那樣……或者說,沒有長成你期望中那樣的人呢?”
沈恪停下步子,扶著樓梯扶手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為什麼要長成我期望的那種樣子——我,或者是任何一個人,認為你該怎麼樣都不重要,沒有人就應該按照彆人的意願成長。”
“……這樣自由生長,會不會有點自私?”
林簡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執著什麼,或者說在隱約地鋪墊著什麼,隻知道如果有一天沈恪會對他產生類似於“失望”的態度,那將是一件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有些醜話,要先問在前麵。
沈恪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上,眸光中含著一點笑意,看向他的眼神溫和又寬容,那樣始終溫沉平和的目光好像在問“這是什麼傻問題?”
而下一秒,他卻用最從容的嗓音,給最鄭重的回答——
“還是你小時候我說過的那句話——在家裡,在我這裡,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孤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臥室門後,房門關上後,林簡獨自在客廳靜坐了許久。
直到將堵在肺腑中的那口氣慢慢地呼出來,他才一點一點地鬆弛了肩背,放開了一直握得死緊的右手。
暖澄明亮的燈影下,掌心中早已是一層泛著潮濕水光的薄汗。
就猶如他今晚那顆仿佛被烈日暴曬過後,又被清潤細雨溫柔打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