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在胸口的那團微燙的氣息漸漸隨著時間消散,可就在下一秒,屏幕驟亮,手機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林簡沒想到沈恪會直接回電話過來,愣了幾秒,才接通:“……喂。”
沈恪那邊像是剛從會場之類的地方出來,周遭偶有人聲傳來,這樣的背景音的襯托下,顯得他的聲音更有實質:“玩得開心嗎?”
“還可以。”林簡望著窗外,心口處再次一點一點地熱了起來,“我就是報個平安。”
“嗯。”沈恪聲線溫沉,“今天不回來?”
“不了,說是夜景比較漂亮,所以留一晚。”林簡說,“明天回。”
沈恪沒有異議,隻是問:“住酒店?”
“民宿。”
“好。”沈恪那邊靜了一秒,說,“民宿地址發我一下。”
這似乎是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習慣。林簡先前也有自己出門時候,最長的一次是去沈恪推薦的一場園博會,自己在外一個星期的時間。沈恪從不限製他去哪裡、去多久,隻要落地報平安,留宿給地址就可以。
林簡答應下來,簡短的一通電話到了最後,林簡忽然想到什麼,在掛斷前補充道:“我準備了禮物給你。”
這句話的語氣夾雜了幾分急切,沈恪那邊頓了頓,清淡的笑聲傳來,問:“伴手禮啊?”
“……也不算。”林簡低聲嘀咕道,“挺不起眼的一個小玩意兒,等……等我回去給你吧。”
“好。”沈恪答應道,靜了片刻,又輕聲笑著說,“有心了。”
掛斷電話,林簡又在窗邊站了片刻,而後重重呼出一口氣來,直直仰麵跌進床中央。
確實是有心,但是這份心思說不清道不明,就連他自己都誠惶誠恐,既忐忑又煎熬。
隔壁房間咋呼的挺熱鬨,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秦樂幾個男生過來敲門,說是要出發了,問他準備好沒。
林簡穿上羽絨服,和大家一起下樓,融入這一場古城的流光飛舞中。
水上集市、花船夜遊,近千盞古風燈籠排陣和百餘種互動燈景演繹,將現代潮流文化與當地
民俗文化、廟會文化進行全方位妝點升級,這古城的夜景確實不虛此行。()
一行人走走停停,拍照打卡,直到夜深,各自的手機電量集體告急,才儘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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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男生將顏寧兩個女生送上回市區的出租車,記下車牌號後結伴往民宿小院溜達。瘋了一天,饒是體力充沛的少年人也不免走路打飄,秦樂八爪魚一樣整個人掛在高崇凡背上,氣息遊離地嘟囔:“不行了,累死爹了,乖兒,你快看看,老父親的雙腳健在否?”
高崇凡拖著人亦步亦趨地往前蹭著走,有氣無力地回擊道:“放心吧兒子,走不動爹背你,有爸爸在,必然不能讓你露宿街頭。”
許央非常捧場地哼歌助力:“那是我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背兒子的驢……”
“許小央!”被無差彆攻擊的兩個人瞬間炸毛跳腳,“誰是兒子誰是驢,你特麼說清楚!”
“……”林簡默默移開視線,心說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爭的。
可能是下午在寺廟門前的風口處坐得時間有些久,晚上回到房間,林簡沒來由的感到有些頭重腳輕,嗓子也跟著乾癢不舒服,他這些年極少生病,身體素質又非常不錯,於是便沒太放在心上,等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身上開始一陣陣伴著酸痛的忽冷忽熱,他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於是趁著秦樂洗澡的空檔,去民宿老板那裡要了幾粒感冒藥,回到房間又灌了一大杯熱水,準備含糊過去,反正明天就要返程,就算是發起燒來,一晚上也沒有大礙。
深夜,林簡躺在床上,重感冒之中的人腦子一片混沌,卻毫無睡意。一米之隔的另一張床上的秦樂已經把呼嚕聲打成了有規律的二重奏,林簡翻了個身,內心數不清第幾次開始後悔沒有帶消音耳塞出門,最後,他從枕邊拿過手機,自暴自棄地放棄了掙紮,準備靠僅剩的百分之十的電量了此殘夜。
萬籟俱靜,民宿院外的整個古城像是也陷入了幽謐的沉睡之中。
黑暗中,林簡眼底像是被一抹光亮倏然劃過,他眼皮重重一跳,下一秒,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震徹古城大街小巷!
變故出現在頃刻之間——
林簡猛地從床上起身,巨大的爆炸聲直接將另一張床上的秦樂震醒!下一秒,秦樂來不及有過多的反應,穿著睡褲就往門外衝:“臥槽!地震了地震了!跑啊!”
不是地震!
林簡一把將還在懵逼之中就要奪門而出的人拉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浴室,浸濕兩條浴巾,將其中一條兜頭裹住秦樂:“是著火了,先彆慌!”
巨大的爆炸聲過後,衝天的火光霎時蔓延開來,緊接著就是各層玻璃碎裂墜落的聲響,火焰從一層幾個房間的窗戶和門縫中噴出,伴隨著滾滾的黑煙,照亮了整個古城的夜空!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不斷響起,民宿中的人群驚恐萬分,有些人裹著床單,有些人穿著拖鞋,一片混亂中,蜂擁似的湧向民宿大門——
“著火了!快跑啊
() !”
呼救聲、哭喊聲連成一片(),林簡和另外幾個驚慌失措的男生用毛巾捂住口鼻?[((),順著二樓的逃生通道疾步下樓,可剛走到一層樓梯間時,林簡的腳步倏然頓住!
幾乎沒有猶豫,下一刻,他逆著人群,猛地向房間跑去!
“林簡!”許央一把拉住他身上的浴巾,彎著腰在他耳邊咆哮,“瘋了吧你!回去乾什麼,找死嗎!”
林簡果斷搖了下頭,陡然掰開他的手:“快下樓!我馬上就下去!”
“林……你他媽!”看著已經消失在上方樓梯上的人,許央來不及再喊,就被湧下樓的人流擠著衝出了院子。
煙塵漫布,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林簡快步折返回房間,在高溫和濃煙中找到自己的羽絨服外套,摸到口袋裡那個五色馬的護身符後,一把抓出來,掉頭就往樓下跑去。
一場意外的火災打亂了全部計劃,當地相關部門迅速行動,救火搶險、封鎖現場,疏散安頓遊客,個彆受傷的遊客被緊急送往當地醫院,起火原因正在進一步排查。
淩晨兩點半,火勢終於被撲滅,林簡和其餘四個男生穿著單薄的睡衣,渾身濕透地坐在離現場不遠的牆根下,周圍還有很多沒來得及被安置到另外酒店的遊人。
“完特麼蛋……”高崇凡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睡褲,左腳上掛著一隻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靠著石牆萬念俱灰道,“嚇死老子了,那麼大的火,差一點就見著我太奶了……”
回憶起兩個小時前的那場意外,所有人都心有餘悸。
“這下可怎麼辦……”秦樂放下剛和家人通過話的手機,喪著一張臉,抓了一把已經打綹的頭發,哀嚎道,“剛才我媽在電話裡一邊哭一邊讓我爸趕緊過來接我,他們開車過來最快也要三個小時,我覺得可能等不到他們來,就先被凍死在這了。”
其餘幾個人分彆聯係了家裡後,俱都沉默下來。周圍依舊人聲鼎沸,亂糟糟的,有現場處置的工作人員拿了幾條被子過來,分發給還沒有被接走的遊客,林簡後腦勺抵著冰冷堅硬的牆麵,眼皮輕闔,臉上黑灰交錯,但眼尾卻透著一抹薄紅。
許央掛斷電話,一轉頭就發現林簡狀態不對,蹙眉低聲問:“你怎麼了,剛才受傷了?臉色不正常啊。”
林簡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覺得全身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酸痛,身邊的人聲音傳到耳中飄忽不定,像是隔了一層塑料膜,他腦子一陣陣發暈,好半晌,才短促地笑了一下,淡聲道:“你現在還能看出我的臉色?”
“……”許央盯著他蹭上煙灰水跡的側臉無語片刻,問,“到底怎麼了,真傷著了?”
“沒。”林簡說,“有點冷而已。”
“那你剛才跑回去乾什麼?”許央壓低了聲音,“我特麼還以為你突然想不開了。”
聽到這,林簡終於掙紮著抬了一下眼皮,扔給他一個“你有病還是我有病?”的眼神。
許央也知道自己想得有點多,說完揉了揉臉,歎氣道:“你家裡說什麼時
() 候來接了嗎?剛才我聽工作人員說,現場遊客全部安置完大概還要一個小時,到時候告訴他們直接去臨時酒店接你得了。”
林簡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卻沒接話。
他沒有打電話給沈恪,也不想打。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沈恪因為他出現的任何意外情況而操心分神,哪怕是一點點,何況今晚有驚無險,他確實平安無事。
五色馬的平安符自始至終被他牢牢攥在掌心,沒有沾染一點汙跡。
而手機此時也徹底沒電自動關機,林簡隨手按了兩下屏幕,便又將頭抵上身後的硬牆,漠聲道:“再說吧。”
高燒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他打算裹著被子養精蓄銳,等到了臨時酒店,給手機充上電後,再做安排。
眼皮闔上,意識開始飄忽,不知道過了多久,肩膀被身邊人重重拍了一下,林簡從迷迷糊糊中驟然驚醒,耳朵裡嗡鳴一片,有好幾秒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過了片刻才隱約聽到幾個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在人群中邊走邊喊:“林簡!林簡在哪裡!有人接!林簡在不在!”
林簡明顯還處於混沌狀態,周圍的同學卻比他反應激動得多,揮手跳腳地衝那邊喊:“這裡這裡!在這裡!”
許央明顯是最激動的那個,一把將林簡從地上拖起來,興奮道:“我靠你家裡這是什麼速度,這麼快就到了,不是說沒打電話嗎!不知道還以為你家就住城牆那邊呢!”
林簡此時完全懵然,渾渾噩噩地被拽起來,腿一軟差點又跪下,身上的被子滑落,恍然抬頭間,以為自己燒得出現幻覺了。
周圍的一切都在此時虛化成了背景板,濃煙、水霧、嘈雜晃動的人影聲浪,林簡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幾米之外的人,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沈恪麵沉如水,眸光在林簡身上逡巡一周,雖然看似狼狽,但好在沒有受傷,這才不動聲色地將堵在心口的那團氣呼出來。
他一言不發,大步朝林簡走去,穿過未散的煙塵、擁擠的人群和照明的燈影,攜一身風煙塵雪,步履匆匆又沉著。
林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凝定地目光從他被夜風帶起的衣角掠過,下一秒,曠遠清冷的雪杉氣息撲麵而來,沈恪脫下大衣,裹住眼前人。
“冷不冷?”
林簡雙肩猛地一顫,雙腿幾乎失了支撐的力氣,隨即像是夢中驚醒般,迅速低頭,眼眶霎時熱了起來。
無論年月幾何,你能總找到我,在我最無措狼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