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這個夏天的尾巴裡,林簡和“皮蛋”一起留在了家裡,“皮蛋”是林簡給小狗取的名字。

高三開學,林簡正式進入高中階段最緊張也最關鍵的一年。

他心無旁騖地紮進全麵備考中,連何舟的案子都不再參與過問。

高三這一年,連班上最刁皮賴骨的學生都按時進教室點卯,就算最後依舊支撐不住昏昏欲睡,那也必須要睡在課桌上的題海之中,美其名曰,心裡踏實。

晚自習放學的時間延長了四十分鐘,每天到家已經十點多,然而和曾經不同,就算沈恪不在家,迎接他也不再是偌大卻空無一人的彆墅,而是每天開門都會撲上來,圍著他褲腿轉圈圈叼拖鞋的小狗。

如果恰好碰上沈恪在家,他們便會給皮蛋套上牽引繩,牽著它出門溜達一圈,既是遛狗,也是讓林簡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

他們有時候就在院子裡,有時候會沿著彆墅外圍走上幾l圈,若是偶爾天氣好時間早,也會帶它上山。

不得不說邊牧的智商真的很高,再加上皮蛋被馴養得太好,有時候林簡覺得這狗子簡直成精,和一般的孩童無異。

他第一次表達這樣的看法時,沈恪正蹲在地上給皮蛋係牽引繩,聞言“嗯”了一聲,抬眼時眸底帶著零星的笑意:“就像你小時候一樣聰明。”

林簡先是一愣,而後便站在原地,冷著臉瞪人,沈恪站起身來,一手牽著皮蛋,另一隻手在他背上輕輕一拍,笑道:“都快入冬了,彆放冷氣——快走,回來還能早點睡。”

他牽著小狗率先出門,林簡抿著嘴角跟在身後,若是不聊天的時候,兩人一狗就始終保持著前後不過兩步的距離。

很多時候,林簡走在他後麵,在很短暫的時間裡放任自己的癡心雜念掙脫束縛,用視線肆無忌憚地描摹著眼前人的背影。

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會想,就這樣就夠了,不需要與他比肩並行,不需要更進一步,哪怕隻給他這樣很短的一段路程,能夠安靜跟在他身後,就很好。

他不需要沈恪回頭,甚至不需要他特意慢下腳步回望一眼,從現在到高考後他離開,一段路,幾l個月,他能完整地走上幾l遍,也算癡心圓滿。

然而人生總會充滿這樣或那樣的意外,看似波瀾不驚的表麵,實則往往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高三的寒假隻有短短一個星期,也就是在放假前兩天,林簡無意中得知,何舟以多次敲詐勒索未成年人,且數額特彆巨大,並伴有暴力傷害行為,被頂格判了十年。

說是無意中得知,實際上是因為何溪找到了學校,將他堵在了晚自習放學的門口,哭求著林簡能出具一份民事諒解書,為何舟爭取減刑的機會。

曾經臉頰豐潤的少女已經被粗糲的生活打磨成中年女人的模樣,她抓著林簡的胳膊,聲淚俱下地苦苦哀求:“小簡,你哥就是個混蛋,他是該死,槍斃了他都不冤……但是,好歹咱們有血緣……畢竟你小時候也叫過他一聲哥,算姐……算

我求你,求求你行嗎?”()

林簡無法理解這樣近乎愚昧盲目的親情觀,而且據他所知,這些年何溪同樣被她這個不學無術的弟弟折磨著,自己的生活家庭已經一團糟,怎麼臨到最後,反而會來哭著為他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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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天生親緣淡漠,林簡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無法被她打動,於是很平靜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何溪沒有再糾纏,隻是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最後咬牙切齒地說:“林簡,你活該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活該你至親的人都生離死彆,你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是嗎?林簡在心底冷笑,可那又怎麼樣呢?

這年春節,依舊是在沈家大宅過的,但與往年不同的是,林簡已經知道了春節前一天是沈恪的生日,所以無論課業和複習壓力有多大,這份生日禮物,他是一定要送的。

然而過生日的人半點壽星的自覺都沒有,臘月二十九這天,沈恪一大早就被司機接走,匆忙地連說句“生日快樂”的時間都沒留給林簡。

好在林簡早已經習慣了他萬事不掛心的行事調調,早晨洗漱後,自己乘公交來到市中心,準備去商場為沈恪挑選一份生日禮物。

這些年,沈恪送過他無數東西,每一樣都像是算準了他的心意一般,恰到好處,正中紅心,如今身份對調,換成他為沈恪挑選禮物,卻反而有些茫然無頭緒。

沈恪喜歡什麼?好像都還好,沒有什麼特彆抵觸厭惡的東西,但也沒有特彆鐘情的事物。似乎這麼多年來,他看似喜惡隨心,但實際上所有的私欲偏情都像是被“隨性”二字遮掩,看人看不出一絲端倪。

那麼,沈恪缺什麼?很顯然,這個答案更加明顯——他那樣的人,更是什麼都不缺。

林簡漫無目的地從一家家專櫃前走過,雖然毫無頭緒,但還是固執地想要做出選擇,就像是固執地,想要留給沈恪一些自己的東西。

商場奢侈品專區的頂燈光華耀眼,林簡路過一家櫃台時,不經意間眼風一瞥,忽然被一簇冷質光華閃了一下眼睛。

他慢下步子,走過去,俯身看見一對男士袖扣。

很簡單的造型設計,袖扣主體是一顆切割成八心八箭的海藍寶,周圍鑲嵌了一圈碎鑽,華燈之下,奢華低調,內斂又耀眼。

林簡抿著唇角試想了一下沈恪佩戴時的樣子,等回過神來時,已經拎著那家店的禮袋走出了商場。

直到被冷風一吹,林簡才恍然清醒——五位數的一對袖扣,嘖,果然是色令智昏。

快要午飯時間,但沈恪出門前留了便貼,說晚上才會回來,因此他還有大半天的空閒時間,並不著急折返。

新年前一天,大街小巷一片張燈結彩的紅,林簡隻身走入這份熱鬨之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一點洋洋喜氣。

長街儘是往來的行人,紅男綠女,老少各異,但俱是一派笑逐顏開,林簡凝神看著,忽然明白了一點所謂節日的意義,嘴角不自覺地劃出一點弧度。

這份輕快一直持續到晚上

() 沈恪回來。

晚上八點多,沈恪裹著一身寒氣進門,霎時被房間內迎麵而來的暖意撲了滿懷。

他掛好大衣,彎腰順手抄起聞聲跑過來的皮蛋,循著光亮走到廚房門口,好奇道:“你在做什麼?”

林簡早就聽見了腳步聲,沒回身說:“做晚飯,你——”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沈恪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吩咐道,“把狗放下,都多大一隻了,還總抱,去洗手。”

沈恪忍俊不禁:“怎麼訓我和訓皮蛋一個口吻?真是反了天了。”

話雖這樣說,但還是依言放下懷裡的毛孩子,去洗手了。

等沈恪從一層洗手間出來,林簡已經陸續將廚房裡的菜碟端上桌,沈恪在桌邊坐下,看著餐桌上可以稱得上一句玉盤珍饈的菜色,很難不誇讚他:“中華小當家啊?”

“有點常識,那是日本動漫。”林簡在他對麵坐下,盛了一碗蓮藕大骨湯放到沈恪手邊,“先暖暖胃再吃。”

沈恪在心底默默歎息了一句:真是……貼心啊。

可轉念一想,像林簡這樣清雋挺拔又品學兼優,性格……好吧,雖然性格有點凍人,但現在的年輕人不就吃清冷校草這款人設麼,他養得這麼好的青蔥少年,樣樣出類拔萃,居然還會有人不喜歡?

也不知道林簡看上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眼比天高的人物。

“想什麼?”林簡見沈恪端著湯碗若有所思,出聲問道。

“哦。”沈恪回過神來,笑了一下說,“在想你今天為什麼會突然親自下廚,嗯……很久沒嘗過小林師傅的手藝了。”

林簡平直地看他幾l秒,嘴唇動了動,表情有些無語,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隻是起身去廚房,從烤箱裡端出托盤,送回餐桌上。

沈恪看著桌上突然多出來的那個走“極簡風”款式的蛋糕,愣住了。

半晌,他眼中的詫異消散,重新映出柔和的笑意,了然道:“哦,原來是給我過生日啊。”

林簡切了一小塊蛋糕,推到他麵前,淡聲說:“奶油和蛋糕胚都是我自己打的,應該不如你之前做過的那個好吃。”

他嘴角有些緊繃,連同神色也如出一轍,但是沈恪一眼就能洞穿,這是從他幼時開始就養成的習慣,每當他不好意思或者難為情的時候,不會像彆的小孩子那樣躲到一邊,反而會冷著一張小臉,麵無表情地說著暗藏期待的話。

即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曾經的奶團子已經長成了孤拔自持的少年,這個習慣仍是一點沒變。

沈恪輕輕歎了口氣,一時間竟有些唏噓時光短暫,他舀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裡,咽下去過幾l秒才說:“瞎說,比我做得好吃多了。”

聽他這樣講,林簡繃直的肩背終於慢慢放鬆了力道,嘴角勾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意。

“還有這個。”林簡將那個小禮盒拿出來,打開後內裡朝著沈恪,停頓片刻,低聲說,“我想不出什麼新意,和你之前送我的禮物相比,也不值一提,但是……還是要祝你生

日快樂。”()

沈恪從他手中接過那裡精致的絲絨禮盒,指尖不經意間擦過林簡的指骨,指腹相觸竟是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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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暖氣開得很足,穿短袖居家T恤也不會感到冷,那麼林簡手上的涼意,就隻代表一件事——他在緊張。

沈恪看著眼前那對瑰麗晶瑩的華寶,心中微動,低聲說:“很漂亮,謝謝,我很喜歡。”

林簡半信半疑,皺眉問:“真的?”

沈恪將目光從袖扣平移到林簡的臉上,笑著說:“要不我現在去換襯衫,立刻就帶上?”

“……不用。”林簡重新坐下來,聲音中終於帶了一點明顯的笑意,“二十九歲的人了,穩重一點……先吃飯。”

彼時,是林簡為沈恪慶祝的第一個生日,平淡又溫馨,簡單到似乎隻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剪影。

那時候的少年暗自思忖,他們之間還會有很多個昨日今朝,而他所求的,也不過是最尋常的陪伴。

然而,時間無知無覺,但被時光洪流裹挾著向前的人,卻總在後知後覺。

*

六月初,林簡邁入高考考場,和萬千學子一起迎戰高考。

連續三天的考試,結束走出考場的那一刻,簡直是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高考之後,時間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林簡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整個人習慣了發條緊繃的狀態,突然回歸到安逸閒適的生活中,一時間居然有些有些茫然。

手機裡,幾l個人拉的小群早就炸開了鍋,從考完試放假那天起,每天未讀消息都是99+,林簡一開始閒來無事,還會看著秦樂許央他們幾l個每天在群裡插科打諢,眼見聊天內容越來越沒營養,最後乾脆設置了免打擾。

考完試大概一周左右,沈恪無意中問過他一次,現在時間充裕了,要不要出去轉一轉,來一場畢業旅行也好。

林簡想了想,卻說不用。

6月底就能查成績了,如果錄取通知書順利寄到,那麼他留下的時間也不過兩月左右,在僅有的時間裡,他哪裡都不想去,隻想安穩地,留住為數不多的陪伴。

沈恪沒說什麼,隻是在最後提了一句:“之前不是說想去跳傘?等錄取通知書到了帶你去,怎麼樣?”

林簡思忖片刻說:“過完生日去吧,就當你送我的禮物。”

沈恪笑笑,隻說都隨他。

八月初,林簡收到了清大建築學院景觀係園林設計專業的錄取通知書。

當初在填報誌願的時候,沈恪就知道他要報清大,不過他以為林簡會選擇數學係方向,不成想少年一聲不吭,直接把自己扔進了山水花木的哲學之美中。

彼時,沈恪窩在彆墅陽光房的躺椅中,周遭馥鬱,芳菲海漫,他微微蹙眉,略帶疑惑地問林簡:“園林景觀設計……你確定自己喜歡這個專業?”

林簡正蹲在旁邊給一株粉團繡球移盆換土,聞言靜了兩秒,低聲回答說:“喜歡,特彆喜歡。”

() 沈恪不由“嘖”了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你……”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林簡端起花盆,手指上還粘著濕土,走到花架前用腳尖碰了一下沈恪的鞋邊,“讓讓,擋路了。”

“……”沈恪默默放下搭在躺椅腳蹬上的腿,給未來的林大師讓開了路。

行吧,喜歡就好。

八月中旬,林簡十八周歲的生日。

由於他早年跳級,所以比同齡畢業的人要小了一歲,彆的人一般都在高二時就成年了,但林簡的成年禮卻一直等到了高中畢業這個夏天。

而對於沈家來說,這個夏天林簡同時迎來了高中畢業和十八周歲,可謂是同喜同慶,沈長謙親自吩咐,務必盛大,務必奢華,務必給林簡一個最難忘珍貴的成年典禮。

林簡對於這樣的生日宴其實是無感的,但是沈老爺子盛情難卻,他難以拒絕。

他原本以為,這場成年禮不過一場上流社會籌光交錯的交際晚宴,隻是給眾多商界名流一個與沈氏攀交情拉關係的正當場合,可當沈恪將請柬放在他麵前時,卻發現根本不是那樣。

請柬上隻有林簡相熟的幾l位沈家人,大多數還都是他的同輩,餘下的便是程佑鈞那幾l個算是看著他長大的“總”們,沈恪指著空白的部分說:“剩下要邀請的名單你來做主,玩得好的同學、這幾l年喜歡的老師,都可以請來。”

林簡看著那幾l個熟悉的名字,微微詫異道:“……隻有這些人麼?”

沈恪笑著說:“不然呢,你的生日宴會,主角應該是你才對。”

林簡掌心壓著燙花請柬,輕聲說:“我沒有類似的經驗,會不會搞砸?”

“過生日需要什麼經驗?”沈恪溫聲安撫,“把要好的同學請到一起,你們年輕人該玩玩該吃吃,提前準備好的酒店客房,瘋得太晚就直接住下來,明天派車送他們回去。”

生日晚宴的地點在城市最高的臨江大廈。

當夜,江水如鏡,映著夜空中星子的光芒,似是在江麵上碎了一層瑩亮的浮冰。夜風拂過,那星點光亮隨波搖曳,緩緩蕩向高聳的樓身,還沒靠近便亂了一江春水如瀾,散儘一池璀璨星雨。

宴會大廳燈光璀璨,鋼琴曲舒緩空靈,大理石宴會桌長達四十幾l米,占據水晶大廳最中央的位置,大廳兩側全部用鮮花點綴,乍一看仿佛誤入百花園深處。

林簡穿著簡單的黑褲白衣,站在宴會廳門口迎人,少年身姿清瘦挺拔,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便是家有玉樹春自韻的氣度。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程佑鈞和幾l個沈恪私交甚篤的朋友相繼走出廂門,看見林簡在那裡,程佑鈞開口便“哎呦”一聲:“大侄子!”

林簡一般心情好時不隨便冰人,尤其是像今天這樣算得上非常好的時候,於是帶著一點兒笑意,開口說:“程總好,姐姐沒一起來麼?”

“……”程佑鈞下一句揶揄的話咕嚕一下滾回肚子裡,乾笑著回答道,“她今天出差,不過人到不了

,心意卻一定得到。”說完將手中的禮盒遞上,旁邊的工作人員替林簡收下,林簡道了謝,程佑鈞一群人就進了會場大廳。

電梯門再打開時,就是林簡的同學們到場了。

原本沒個正形的少年們居然都換上了合身的正裝,女生們也穿著精致漂亮的小禮裙,見到林簡,許央秦樂他們幾l個先躥了出來,頓時一陣驚為天人的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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