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但是……”林簡話音頓了一下,才有些遲疑而緩慢地問,“你……是不是非常喜歡小孩子啊?”

“有嗎?”沈恪彎了下眼角,問,“怎麼看出來的?”

林簡聞言眉心蹙得更深了一些,卻沒回答。

沈恪似乎也並不執著於他要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林簡不說,他也就不再多問。

過了一會兒,沈恪從浴缸裡起身,打開淋浴花灑衝掉身上的泡沫,而後偏頭對林簡說:“水要涼了。”

“哦。”林簡點點頭,站起來,習慣性地挪到了沈恪旁邊,後者也非常自然而然地摘下花灑,幫依舊有些沉思發呆的人衝去粘了滿身的浴泡。

等兩個人穿好浴袍,站在浴鏡前吹頭發的時候,林簡忽然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嗯?”沈恪站在他身後,將吹風機關掉,又順手揉了揉林簡已經吹乾的發絲,問:“剛才說什麼?”

“……還是很喜歡的吧。”林簡微微抬起頭,在浴鏡中看向沈恪的眼睛,“我是說,你對小孩子。”

“為什麼會這麼想?”沈恪將吹風機放回手邊的浴櫃裡,放下手的那一刻順勢牽住林簡的手腕,將人帶回臥室。

此時夜闌深靜,就隻有他們兩個獨處,而每每在沒有外人在且單獨麵對沈恪的時候,林簡身上那些紮根生長在骨子裡的棱角和銳刺就會很順理成章地軟化下來,甚至消失不見。

在身邊身邊時,他永遠是清軟乖順的。

林簡坐在床上,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要如何回答,以及回答完之後的話,該如何說出口。

半晌,他看著始終不疾不徐坐在旁邊等著他答案的人,終於遲疑又略帶艱難地開口說:“你看上去……是那種會對小孩子非常有耐心的人,而且,從你的眼神裡也能察覺到,你似乎……還喜歡這種人類幼崽的。”

這話說完,林簡稍顯忐忑地等著他的回應,而沈恪隻是靜了兩秒,居然沉沉笑出聲來,說:“竟然還用看上去……你自己沒感覺麼?”

這話問的……林簡抬起頭稍顯茫然地看著他,愣了片刻,而後就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畢竟,自己都是他帶大的。

“……不一樣。”林簡抿了下嘴角,發覺自己的耳廓又有變燙的趨勢,於是故意冷下眼神,平聲反駁道,“你養我……我到沈家的時候,都已經八歲了,才不是這樣的糯米團子。”

林設計師眼神微寒,臉色也漸冷板硬起來,於是沈恪就知道了——

他又在害羞。

“也差不多吧。”沈恪忽然抬手,掌心向下地在林簡麵前比劃了一下,沉聲笑道,“你剛來時也就這麼高,看著很小的一團,要是不說,還以為隻有四五歲那麼丁點大。”

“你……”

林簡隻覺得自己耳後連著側臉都一並燒了起來,但當他轉過頭,與沈恪怒目相對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眼底儘是一片柔和溫軟的情緒,像是忽然陷入了某種綿密悠長的回憶中,就連眸色都像是含著很淡的淺光。

於是林簡那句已經到了嘴邊的懟人的話,就又“咕嚕”一聲滾回了喉嚨裡。

“還是不一樣的。”許久過後,林簡察覺自己的臉可能沒那麼燙了,再次主動挑起話由,“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小孩子,那……”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知道即便是不說,沈恪也聽得懂他的未竟之言。

那今生都不能擁有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不會覺得遺憾嗎?

“林簡。”沈恪抬起手,用指背蹭了一下他的臉,說,“彆亂想。”

林簡卻搖搖頭,直白道,“即便你現在不覺得,但是等到以後年紀大了,看見彆人儘享天倫承歡膝下,還是會覺得抱憾的。”

“林簡。”沈恪原本帶了幾分調侃的神色消淡了很多,再次喊他名字的語調也莫名便得沉肅了一些,“這樣的話以後不再說了。”

“我沒有覺得遺憾,以後也不會這樣想。”沈恪說,“世界上沒有好事都讓一個人占儘了道理,那樣才是不公平。”

“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個地區,都沒有任何一對同性伴侶在擁有愛情的同時,還能擁有與他們血脈相承的孩子,如果有,那麼對方的人品多半就有待考量了。”

沈恪平靜又沉緩地說完這段話,又抬手抓了抓林簡後腦上綿密柔軟的發絲,歎息道,“所以,這樣讓自己難過的話,以後都彆再說了。”

他看似在安慰,卻又隱約帶了一點不容商量的強勢意味。

而林簡怔然半晌,忽然問:“那麼……如果領養的話……”

“你想?”沈恪打斷他,低聲問。

過了很久,林簡微微緊繃的肩線才垂落下去,像是放棄抵抗和偽裝一樣,誠然低聲回答:“說實話,並不想。”

彆說是另一個鮮活的生命,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沈恪的身邊連一株花草、一縷清風、一道暖陽都不要有。

隻有他一個人,才好,才夠。

“同理,我也不想。”沈恪的聲線中重新帶了幾分模糊的笑意,“而且之前不是說過了,我又不是沒有過,也不是沒養過,還有什麼好新鮮的?”

“那……”

“況且——”沈恪忽然彎了一下眼角,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句,“家裡有一個寶寶就夠了。”

林簡:“……”

情話奇襲,你犯規。

林簡睜著一雙清冽的眼睛,一邊難以抑製地臉紅,一邊朝沈恪嗖嗖冒冷氣,雖然看上去像是放下了此番芥蒂,但是心裡多少還有些忐忑。

沈恪透過那雙眼睛,一下就能解碼。

“哎——”對麵原本坐得穩穩當當的人忽然伸手攬了一下他,林簡毫無防備,整個人被直直地從身後拉到床上,仰麵跌進床中央。

“……沈恪!”林簡心有餘悸,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鐘,確定現在已經是半夜之後,又更加難以置信地看著已經抽掉了浴泡帶子的人,“你乾嘛!”

沈恪垂眸看了一眼床上仰躺著的人,從善如流地俯身,先是親了一下他的唇珠,才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不乾嘛。”

“生孩子。”

林簡:“……”

“明天我還要上山……”林簡在對方很輕卻很長的親吻中艱難換氣,大口呼吸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而且已經這麼晚了……”

“所以才讓你長點教訓。”沈恪口吻雖淡,但是眸光裡卻又帶了笑,“記住什麼是謹言慎行,也要記住……求人不如求己。”

林簡:“……”

不是,你先等會兒!

關鍵這事,是我能求得來的麼!

而等到後半夜時,微涼的夜風順著窗縫悄然探進房間裡,林簡屈膝撐在床麵,帶著薄汗的掌心扶在沈恪肩膀上,額頭抵在他的肩窩,再一次艱難又緩慢地滑坐了下去。

所以,那天的淩晨就被當成了一整天渡過。

而且一連幾天,夜夜如此。

直到沈恪帶著他“努力”了很長一段時間,有好幾次即便林簡如何掙紮著,都沒能在清早時成功起床,趕到“落趣園”監工後,這件“長教訓”的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而從那之後,生孩子或是養孩子這種話,林簡卻更是再不敢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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