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翹再起身的時候, 宮裡的消息就傳出來了。
肅親王豪格清寧宮當眾殺妻,降為郡王。嫡福晉哈達納喇氏厚葬。
側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代管府中一切事務。
寧翹聽見這個話,心裡就明白,博爾濟吉特氏是要儘一切努力為她們爭取利益的。想必等哈達納喇氏的喪事完了, 再過幾個月, 博爾濟吉特氏就要成為豪格的嫡福晉了。
八阿哥夭折的消息也緊跟著傳了出來。
皇太極悲痛傷心,宸妃醒過來後直接就病倒了。
八阿哥的身後事皇太極交給任何人都是不安心的, 不得不強撐著身體主持八阿哥的後事。
皇後和莊妃陪在宸妃身邊勸解, 但一切事務,皇後做不得主, 全是皇太極在定奪。
追封八阿哥為和碩高親王, 按和碩親王禮儀下葬。
八阿哥出生不過七個月,都不滿一歲, 便被追封為和碩親王, 按照親王禮儀下葬, 還是這樣的一個封號。
喪禮之隆重,更是前所未有, 比之八阿哥滿月時候的熱鬨,簡直是轟轟烈烈了。
寧翹聽著外頭的消息,全是皇太極一意孤行的為愛子祭禮, 都是最高規製,那些反對的聲音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照著這樣的情形來看, 隻怕皇太極心中是真的有想要待八阿哥長大後立八阿哥為太子為繼承人的心思的。
在宮中等著檢查的福晉夫人們, 是在兩日後被放出來的。
放出來後, 所有人都三緘其口,安安靜靜的回府,對於宮中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宮中傳出來的消息是怎樣的, 那就是怎樣的,並沒有多嘴說些什麼。
但私底下人家關起門來怎樣議論,宮裡這會兒也無暇伸手了。
佟佳氏回府後,煙霞與寧翹說東院關起門來,園子伺候的奴才們隱約聽見裡頭有摔碎東西的聲音,然後還有女人的哭聲。
不確定是不是出自佟佳氏。
但二阿哥的哭聲是絕不會認錯的。二阿哥總哭,那一道院門肯定是擋不住二阿哥的哭聲的。外頭總能聽見一點。
寧翹隻說不必太過在意。佟佳氏這回在宮裡吃了一回苦頭,不知道有沒有長記性。
佟佳氏回府後,關起門來也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之後就開了院門照舊理事。
福晉也是真放得下,叫她養病,還真就一點事情都不管了。全都交給佟佳氏去處置。
寧翹冷眼瞧著,佟佳氏辦事還是利索的,可福晉留下的人也不是好相與的,麵上暗地裡,兩邊的人不知道交鋒多少回了。
“李氏如何了?”寧翹這幾日關注著宮裡,倒是沒怎麼在意府上,她如今身邊的人還算能乾,都是有人盯著的,又有了個烏喇嬤嬤,更是井井有條起來了。
煙霞道:“側福晉回府後不久開了院門,李侍妾去了一回,出來後雖然不明顯,但是能瞧得出輕鬆多了。之後也有消息,府裡一應頒金節的小宴供應都停了,小宴是不辦了的。就照舊過日子便是了。”
宮裡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是不會繼續過頒金節了。外頭都在忙八阿哥的喪事。各個府上的頒金節小宴都停了,宮裡這樣悲痛,外頭肯定是要做個樣子的,不然皇上震怒,這日子就不好過了。
是說李氏神色輕鬆,想必是如此的。這樣的日子裡,出頭挑起府裡的差事,這不是什麼好的差事,負擔還是會很重的。
李氏想必自己心裡也清楚,這時候出頭怕是要被福晉那邊記恨的,還不如低調一點,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旁邊的烏喇嬤嬤道:“寧主子,府上側福晉理事也不會太久的。至多到了元月,年節底下,因著高親王喪儀,這個年節怕是與往年不同。但科爾沁大妃與科爾沁次妃是一定會來的。”
“到時候福晉就不能再在府裡養病的,得出來主持大局,還要進宮去給娘娘們請安。您也是一定會進宮的。主子要心裡有預備。”
科爾沁大妃,即皇太極冊封的和碩福妃,是皇後的母親。
科爾沁次妃,即皇太極冊封的和碩賢妃,是宸妃與莊妃的母親。
外頭的人都稱作科爾沁大妃和次妃,但是宮裡娘娘們提起來皇後的生母,皆稱作福福晉,而提起宸妃和莊妃的母親,都是稱作小媽媽的。
這兩位年年都來,但是今年肯定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寧翹今時不同往日了,必然是不會如從前似的,是個能躲在後頭的侍妾了。
哪怕福晉因為科爾沁來人,必須要給她體麵叫她出來,福晉領著側福晉進宮,多爾袞也一定會讓寧翹跟著一道進宮的,就同這回頒金節是一樣的。
她一樣要應付這些人。
寧翹心想,難怪福晉這樣沉得住氣,就因為有這樣的兩張王牌在手裡。隻要科爾沁尊榮一直在,福晉就不怕不能起身的。
“主子,養雲齋那邊請主子去說話。”煙清說。
烏喇嬤嬤道:“這樣的天,外頭才落了雨,還濕著,這會兒去了,豈不是著風了?要不緩一緩再去吧。”
養雲齋那位也不瞧一瞧,這樣的天,怎麼還要人跑一趟去說話呢?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這些日子一直都很安靜,什麼都不打聽,隻管安安靜靜的待在屋子裡坐月子養兒子。
但據伺候她的人說,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還是有些不安穩的,總是疑神疑鬼的害怕,怕有人要謀害她的兒子。
她坐了個雙月,這會兒遇上這樣的事情,怕是出了月子,三阿哥兩個月了,府裡也並不會如何的。
多爾袞那裡,現在也是顧不上這個兒子的。
但好歹是他的兒子,他一片愛子之心,是必然不會虧待了他的孩子的。
寧翹知道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這是產後情緒不穩定導致的,也是因著外界的事情一直沒告訴她,沒和她說什麼,所以才讓她這樣胡思亂想的。
但是現在的局麵,需要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情緒穩定的養著三阿哥。
更重要的事,有些事情,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得配合著去做才行。
要穩住她,不然她要是失控起來,局麵怕是又不妥當了。
“嬤嬤,晾了她這麼些時日了,再傲的性子也該磨平了些。”
寧翹緩緩道,“這會兒外頭也沒有下雨了,在屋裡睡了這兩日,一直也沒有出去走走,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出去逛一逛,也不錯。”
寧翹想著,也是時候去和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說說話了。
烏喇嬤嬤不放心,想著到底是入了十月的,這都快要月底了,天兒是越來越冷的,外頭有風,就忙著叫煙清拿了披風過來,親自給寧翹係上。
怕外頭落雨不好走,怕寧翹摔了,還一定要跟著寧翹去養雲齋。
其實說著這些嬤嬤年紀大了,不過才四十出頭,隻是伺候的念頭久了,尊稱一聲嬤嬤,等再年紀大了,底下的小丫頭們就要叫人家姑姑了。
烏喇嬤嬤要跟著去,她身子骨向來硬朗,寧翹也不攔著。
煙霞煙雨守著邀月堂,寧翹是放心的。
再見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寧翹就覺得她胖了一圈,但是人的精神似乎並不是太好。
可在三阿哥麵前,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的情緒還是維持的不錯的,至少沒有在孩子麵前失態。
兩個月的三阿哥已經褪去了剛剛出生時的紅彤彤,成了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似乎是不大愛哭,被奶娘抱著給寧翹身邊來看的時候,還知道咧著嘴樂一樂。
寧翹沒伸手去碰,有了八阿哥的事情後,寧翹就更不會主動去碰彆人的孩子了。
隻瞧了幾眼,見孩子確實照顧的好,就叫奶娘把三阿哥給帶下去了。
寧翹笑道:“姐姐坐了一趟月子,倒是養著氣色很好了,瞧著也很是恢複了些,三阿哥這孩子長得也好,可見姐姐和姐姐身邊的人,都費心了。”
“姐姐這裡少有人來,都知道不來打擾姐姐的清靜,倒是越發顯得姐姐這裡跟個世外桃源似的。”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原本也是這樣想的。
上次與寧翹談過後,她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來做,可那也是要等到她做完月子之後,坐月子的兩個月不問外事,一心隻管照顧三阿哥,身邊的人都是多爾袞重新給的,侍奉她十分的忠心和儘心。
她心裡也知道,這些人聽從的是多爾袞的吩咐。但是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不在乎這些,因為至少多爾袞的人不會害她。
原先那些人倒都是身邊貼身伺候的,可又怎麼樣呢?還不是叫人給買通了?
可等她出了月子,事情就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