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 杜綃跟石天說:“我想報個英語口語補習班, 離開學校太久了, 英語都生疏了。”
石天問:“對你的工作有幫助嗎?”
其實沒有。
杜綃的公司是中法合資的, 公司裡的確是有幾個法國佬,但那是杜綃工作中根本接觸不到的人。除了那些人之外,其他全是中國人,客戶也是中國人。正因為用不著英語, 所以杜綃的英語才生疏了。
但杜綃想給自己“充充電”, 但她又的確不知道能去學些彆的什麼, 唯一她能想起來學一學的, 就隻有英語了。
她微微躊躇, 但依然說:“有的。”
石天對杜綃的具體工作內容並不了解,杜綃平時跟他說公司的事, 大多也都是些辦公室八卦之類的。
杜綃想充電,想上進, 他當然不能攔著。他就說:“W3就有個華爾街, 我給你報一個。”
杜綃嚇了一條。華爾街英語出了名的高端,一個課程都過萬的那種。她趕緊說:“你彆管了, 我想報的不是那種。”
石天就問:“你想報哪種的?”
杜綃說:“我自己找吧, 你彆管了。”
然後她用彆的話題岔開了這件事。
杜綃晚上自己在網上查了查, 華爾街英語的價格果然不是她能夠負擔得了的。這麼多的錢,她也不想讓石天給她出。她搜索了一通, 發現那些有點名氣的培訓機構的課程都不便宜。怪不得現在許多父母都說養不起孩子, 想想光是孩子上的那些培訓課程, 就得花多少錢。
杜綃最後找了一個那種大學裡麵辦的口語班,就在大學裡上課,價格要便宜多了。
錢啊,真的很重要。
彆看平時杜綃也吃吃喝喝,和同事一起下館子,和黃歎逛街買衣服,看著表麵也挺光鮮。實際上就是網絡上說的“隱形貧困戶”。真要有什麼大事,比如生病之類突然大的支出,她必定捉襟見肘。
“周日下午上兩個小時。”周一早晨她告訴石天。
那就意味著周日他們不能一整天黏在一起了。石天就愀然不樂。
“我選的四點到六點的班,白天都可以跟你在一起啊。”杜綃安慰他。
但石天就是再不喜歡也不會阻止杜綃,一個人特彆是一個年輕人對自己工作和事業的安排,在人生中實在占著很重的分量。石天自己就正麵對著一場選擇,他隻是還沒想好。在他自己能做出決定之前,他也不打算告訴杜綃。
周一的上午石天和他的同事們沒有上班,他把杜綃送到東方廣場,就和同事們一起去參加方偉的葬禮了。
公司同事募捐了四萬多塊錢,葬禮現場就交給了方偉的父母。他的家人哭著感謝。
當葬禮剛結束,同事們還沒離去,現場就亂了。夾雜著方言的吵吵聲,隔得很遠也能聽得很清楚。
當然還是為了錢。
方偉在工作時間發病,這種情況4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都視同工傷,公司要出錢的。
“聽說公司開價給50萬,包括了工傷保險和公司的額外附加險。家屬不乾。”老張悄悄過來說。
才五十,方偉要是活著,也就是他一年薪水的價格。
“話不能這麼說。”老張跟同事們低聲討論,“HR肯定不能一開始就給出最高線,總得留點討價還價的餘地。就這種事,你報多少家屬都得爭一爭,一開始就報高了,後麵怎麼辦?”
於是同事們都在議論猜測最後公司能給出多少。
石天沉默的聽著,一言不發。
這個事鬨了好幾天,家屬跑到公司裡來哭,坐在地上拍著腿哭得死去活來。HR總監這時候出麵交涉。但聽說他不是最大的大老板,家屬不乾。最後還是黃總親自出麵。
周四的時候,杜綃想起來問石天:“你們公司那個去世的同事的事兒怎麼樣了?賠錢了嗎?”
石天說:“賠了。”
杜綃問:“賠了多少啊?”
石天說:“一百萬。”
杜綃就歎息一聲:“多少也換不回來一個活人。他們農村的,特彆重視兒子吧?”
她看到石天像是又出神,就過去抱抱石天的頭,安慰他:“行了,彆想那麼多了。你想想看,農村一年一家子才掙幾萬塊,拿到一百萬賠償,這一家人的生活起碼沒問題了。”
石天對她笑了笑,靠在她胸口,閉上了眼睛。
晚上臨睡前,杜綃接到杜錦的電話。
“你跟小石說說,周末過來家裡坐坐。”他說,“爸媽還是想見見他。”
杜綃就有點炸毛了:“不是說了以後再說嗎?”
杜錦就說:“你老實跟我說,你跟小石現在到底什麼進展啊?”
杜綃說:“沒什麼啊,就是普通進展啊。”
“普通進展,倆月了,也該帶回家見見家長了。”杜錦說。
杜綃語塞,她想不出借口,就隻好用耍脾氣的方式拒絕。
結果周五早上,她一上車,石天就說:“大哥說讓我周末過去你們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