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杜錦今天的表現, 杜綃直接把他推到電梯外麵, 不讓他送她下樓。
其實坐個電梯下幾層樓有什麼好送的呢, 杜錦本來就是為了每次見石天一麵。杜綃生怕他今天見著石天會真的提什麼, 不讓他倆碰麵,她出了電梯就趕緊跑了。
石天現在來得熟了,摸清楚路了,車直接就停在樓下。杜綃出了樓門, 就直接上了開著暖風, 連座椅都加熱好了的熱乎乎的極光。
“走吧。”杜綃說。
有新電影上映了, 早上他們在路上就訂好了晚上的票。石天就直接開車去了離這裡沒多遠的富力城UME影院。
電影看得津津有味, 回去的路上, 石天忽然開口問:“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你們家看看叔叔阿姨啊?”
杜綃心裡就“咯噔”一下子。石天難道是被杜錦附體了嗎?她狐疑的看了看他,尬笑著問:“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啊?”
“突然嗎?”石天笑問, “我們也快兩個月了啊,不算突然吧。”
杜綃猶疑了一下, 支吾說:“還是覺得有點早, 過一段時間吧……”
彆看石天真正跟杜綃交往還不到兩個月,可他對杜綃的了解已經不下於杜家人了, 杜綃這搪塞的話一說, 石天立刻就聽出來話音兒不對了。
他沒有直接戳穿她, 不動聲色的問:“那你說什麼時候合適,咱們定個日子先。”
本來低著頭玩手機的杜綃就微微僵住。
她急中生智, 晃了晃手機, 惱火的說:“這個遊戲騙人的啊!”
杜綃這太過明顯的轉移話題, 讓石天僵住了。
在短短的幾秒鐘裡,他腦子裡閃過很多猜想。他猜想會不會是杜家人不喜歡他,甚至猜想杜綃是不是喜歡上了彆人,移情彆戀。
但最後,他選擇相信杜綃。杜綃一貫簡單,善忍,有事憋在心裡。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藏在心裡,不想跟彆人說,他想。
他就假裝配合她,問:“什麼遊戲啊?”
杜綃衝他晃手機:“就是這個啊,閃遊公司在微博推的這個。”
那是石天他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身為遊易公司《仙情》項目主程的石天就“嗤”了一聲,說:“他家遊戲很垃圾的,有什麼好玩的。”
“他們老在微博打廣告嘛,說是最適合女生的遊戲。”杜綃嘟囔,“我就是想玩他們廣告裡說的那個裝飾自己的家的那個係統,可是玩了好幾天了,就是個普通的仙俠手遊,根本沒找到居家係統。
“忽悠人的。”石天說,“那個遊戲主要框架都在模仿我們,引擎又差遠了,畫麵、平衡都不行,整個遊戲體驗遠不如我們的。”
“我就想玩那個居家係統嘛。”杜綃嘟嘟嘴,“算了,刪了,的確沒有《仙情》好。”
石天隨口問:“你想玩什麼居家係統?”
杜綃歎口氣,說:“就是那種……就像換裝遊戲似的,有很多家具,然後你可以布置自己的房子那種。”
“租房子住真的是……”她把頭向後靠在小頸枕上,透過車子的玻璃頂,遙望難得一見的明月,“也沒法自己布置。家具也不能動,想在牆上掛個相框也不行,房東根本不允許你隨便釘釘子……”
所以租房子的生活,一切都是湊合,永遠都在將就。
說到底,這不是你的家,隻是一段漂泊。
那她會漂往何處?
會在一段婚姻中落腳,像她嫂子那樣在一個彆的家庭裡紮根嗎?
藉此……獲得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嗎?
西北風刮得太狠,坐在車裡都能聽見淒厲的呼嘯聲。但北京人喜歡風,因為有風就沒有霾。北京有句話,叫作:因為霾,愛上風。
杜綃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雖隻是半輪,卻格外明亮。像是很近,又很遠。
即便是路邊的商場門前,已經開始搭建聖誕節的巨大裝飾樹,即便是每一棟有名有號的大廈都投射的景光燈照亮城市,冬夜的月依然莫名蕭瑟。
杜綃一直望著月亮,不想去想結婚,不想去想房子,不想去想任何事情。
石天的手忽然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杜綃恍然回神。
“以後我給你開發一款家居設計遊戲。”他開玩笑。
“好好開車。”杜綃笑笑。
石天就握了握她的手,放開,繼續扶著方向盤。
那種換裝遊戲是為了滿足女孩子們的幻想。因為現實中的女孩,都不可能擁有那麼多的衣服和珠寶首飾,石天想。
而杜綃一心想玩裝飾房子的遊戲……
石天看著前方道路,杜綃望著窗外霓虹。
戀愛美好得像童話。可每個人終究都被煙火氣繚繞,遲早要走出這又粉又暖的童話,雙腳踏上冰冷乾硬的土地。
石天和杜綃,在這一晚不約而同的……走出童話,踏上了實地。
把杜綃送回了她自己的住處,石天回到自己家。他往沙發上一坐,向後仰靠看著天花板。
元寶“喵”了一聲,爬上他的腿,在他身上找個舒服的位置眯著眼睛趴下了。石天撫摸著元寶水光油滑的背脊,想著杜綃對他提出見家長這件事的消極態度。出了半天的神,他抬起頭坐直,問元寶:“她為什麼呢?”
元寶抬起頭,玻璃珠似的的眼睛看著石天:“喵~?”
石天撫摸著元寶,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
星期天這天石天沒法陪杜綃,因為方偉的父母家人已經坐火車趕了過來。黃總把他和主美都叫去幫忙。
石天沒有怨言,方偉、他還有主美,他們三個人並列為《仙情》研發部的三主管,就算是平日裡看不順眼的競爭對手,人都死了,這點香火情也是有的。
更何況方偉的死,始終叫石天耿耿於懷。
方偉的父母和三個姐姐都來了。石天從來沒見過這麼悲愴的痛哭。幾個女人都哭倒在地上。
方偉年紀不大,也不到三十呢,可他母親的外貌看起來,能給石天的媽當媽。她哭得暈厥了過去。他的老父親滿臉溝壑,每一層褶皺裡麵都積著淚水,雙目無神絕望,仿佛死去的那個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