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黃總喊了公司一幫大小夥子過來幫忙,扶的扶,攙的攙。
石天在這一天顯得特彆的木訥。當彆的同事都連忙過去攙扶那悲慟的方家人的時候,隻有他茫然的立在那裡,手足無措。
當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石天走過去跟黃總說,他有事想先走。黃總看了他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同意了。
石天先走了。有彆的部門的同事心生不滿。
“就算是對手,人也沒了,這點兒事都不搭把手嗎?”他說。
可很快就有彆人說:“看群,看群!”
先前說話的人就打開群,群裡HR發起了募捐。那人問:“怎麼了?”
另一個人說:“你看石天轉了多少錢!”
那人就點開,眼睛都瞪圓了。
公司同事們發揚愛心,給猝死的同事募捐,有一兩百的,這是完全不認識的無關部門的同事,有些本部門的或者關係好的,四五百的也有。大部分的高級經理們都給了一千,這些年輕人收入都高,又在這個位置上,給這個數體麵些,也表達了善意。
隻有石天不一樣。
他轉了一萬。
先前指責石天的人一下子就啞了。
“他這乾嘛呀?出風頭啊?”他惱火的說。
另一個人哂笑說:“你倒是給我拿一萬出出風頭讓我看。”
前一個人就語塞了。誰吃飽了撐的為了出這麼個風頭扔一萬塊錢!
HR也看到了,舉著手機走到黃總身邊說:“黃總,您看這個……”
黃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微微頷首。
杜綃的禮拜天和黃歎一起玩耍。
“你看哪個順眼?”杜綃把石天找的三個男孩的照片給黃歎看。
黃歎搓著下巴:“隻能見一個,我得好好挑挑。”
這三個男孩都是石天手下的程序員,顏值都不賴,也都單身。但是同一個公司同一個部門的同事,肯定不能三個都介紹給黃歎。要不然黃歎三個都見了,取中其中一個,將來某一天大家一聚會,就尷尬了。
三個看著差不多,一時半會黃歎還真難以取舍。
“唉,都沒有你們家石天好看啊……”黃歎扼腕。
她又斜著眼睛看杜綃:“你這個重色輕友的,怎麼今天有時間約我出來啊。
杜綃就把石天公司同事猝死的事給黃歎說了。
黃歎聽了也很唏噓,說:“我們公司也經常瘋狂加班,我媽都想讓我換工作了。可我現在工作經驗還是太淺,去彆的公司也沒有什麼提升,不過就是平跳而已。彆的公司還不一定有我們公司好呢,我還不如在我們公司好好再乾上兩年,然後找個同業的小點的公司應聘個經理級彆的職位,積攢幾年經驗,等有了自己獨立帶項目的經驗和管理經驗,再殺回大公司。”
杜綃很驚訝黃歎竟然有這麼清晰明確的職業規劃路線。
她自己坐地鐵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個事。
她其實對未來沒有什麼規劃,她頂多隻能想到眼前好好乾,把領導交代下來的工作都認真做好就行了。她們這個部門做的這塊業務,整個中國也就兩三家在做,能蹦躂的範圍有限。再遠點乾脆就是去廣告公司,或者去廣告主企業的市場相關部門。
然而杜綃想了一路,也沒想出自己的事業能怎麼好好的規劃規劃。
她就隻能乾一份沒有太多太深的專業技能和知識的工作,掙一份基本能養活自己的薪水,甚至無法獨立的支付一個還算是比較滿意的出租房的房租。
她現在過的還算很不錯,但那是因為家裡有替她承擔大部分房租,外麵有石天拉升她的生活品質。
而網絡上很多女性一直喊的,女人應該自己賺錢、買房、買車這樣的美好願景,杜綃感覺自己,不,她肯定自己……做不到。
她不禁有點茫然。
石天回家後就一直在寫代碼。
這是他的專業,是他用以謀生的技能,也曾經被他認為是世上最有趣的事。石天不知道寫了多少行代碼,在某處……忽然戛然而止。
然後他就這麼停下來了,望著黑色屏幕上白色的代碼發呆,想著方偉躺在辦公室地毯上的樣子和他的父母家人哭昏在醫院地板上的樣子。
第一次,石天忘記了杜綃的事。
等他忽然回神驚覺屋子裡光線昏暗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他趕緊拿起手機給杜綃打電話,杜綃卻已經在地鐵上了。
石天不由得懊惱,說:“我去地鐵站接你。”
杜綃沒有幾站地了,石天飛快的穿上羽絨服,跑著去地鐵站。他就待在滾梯口那裡向下望。
無論什麼時候,杜綃對石天來說都是發光體。當她踏上滾梯的時候,石天一眼就看見了她。
石天那一直被揪著、捏著的心臟,忽然便得以喘息。
他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喊:“綃綃——”
杜綃的目光散落在滾梯黑色條紋的台階上。
聽到熟悉的聲音喊她的名字,她抬頭,看到了石天在滾梯的儘頭。
他像是會發光,他望著她的目光和笑容都帶著暖意。
杜綃的心裡雖然還迷茫,卻忽然有發自內心的慶幸。
人生的二十年代啊,經常伴隨著各樣的迷茫、惶然和前路不知的恐懼。
隻是在這路上,倘有那樣一個人伴在你身邊,讓你看到他/她的時候便不自禁的想“啊,幸好還有他/她在”,前路便好像也不是那麼坎坷迷茫了。
杜綃綻開笑容,快步走上幾階,衝石天伸出了手。
石天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